第5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她如願以償地跟著姜瑉君去了月氏。啟程之前,她們這些近身的侍女都是要公主親自過目的。和親之日漸近,公主憂思不斷,又生了病。玉堂將曹蘆叫去宜蘭殿說是今後公主的身體就要交給她調養治療了,如今便要開始熟悉起來,對公主的飲食、體質、習性都要一清二楚,切不可再出現忘了忌口的情況。

  這其實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可曹蘆卻樂在其中,每日替姜瑉君診脈,開方子,抓藥煎藥,事無巨細,親力親為,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養成了每日寫案例的習慣,就連到了月氏都沒改掉。

  公主的病在她的調養漸漸好了,一日她正在庭院裡煎藥,見太子姜褚易氣勢洶洶地從外頭趕來,連朝服都沒有換就摒退了眾人衝進了宜蘭殿。

  大門一關,無人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

  曹蘆探頭探腦,相從燭光掩映中窺得一絲秘密。只聽寂靜的夜空中傳來幾聲陶瓷破裂之聲,木椅相撞,又安靜了半晌,姜褚易從殿中出來,雙目微紅,髮絲凌亂,疲態盡顯。

  曹蘆不敢上前,就靜靜地站在原地。姜褚易望了她一眼,走上前來:「你是要隨念念去月氏的醫女?」

  「回太子殿下的話,正是。」

  「那你記住,她不喜歡吃味酸的東西,山楂、烏梅什麼的都不要讓她碰。她體寒,月氏比齊國更北,冬日裡必定是更冷的,到了冬日記得為她調養身子。還有,她愛吃冬瓜排骨湯,你若懂得藥膳,就幫她改改食譜。她若生病了……」姜褚易沉默良久,長長地嘆了口氣,「她若生病了,一定要盯著她吃藥,她不怕苦,但是就是喜歡耍小聰明。很多時候,不要聽她的話,全是歪理,與她身子有關的,你就堅定你自己所想。」

  很多年以後,曹蘆忽想起臨行前姜褚易對自己說的一番話,無不感嘆他對姜瑉君的了解程度——她當時若是沒有聽從姜瑉君的話隱瞞她有孕之事,她的身體應當會更好吧。

  當初玉堂要離開姜瑉君前往西邊時,也將曹蘆叫到了跟前,明明看起來是個小孩子模樣的玉堂,做事卻比誰都細心。

  她拉著她的手,默默流淚:「你照顧公主,我是放心的。不管從前在宮裡還是如今在月氏,我們都是跟隨公主最久的人了。我如今棄公主而去,我真是……」

  曹蘆安慰她:「公主是希望你過得好,你若過得好了,公主也不會難過的。」

  「我走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公主,若是以後嫁人了,也一定要陪在公主身邊。小單于將公主看得緊,身邊也置了好些月氏的人,你若再離開她,那公主身邊是當真沒有人了。」

  曹蘆拍了拍玉堂的手:「我知道的,我一定會一直陪著公主的。」

  她也確確實實兌現了諾言,就這樣在月氏陪了姜瑉君二十五年,一直到她去世,給她擦洗身子換衣也都是她為她做的。

  -

  姜瑉君病重那會兒,沒來由地精神抖擻,曹蘆便知曉了她大限將至,是迴光返照之象,想忍住眼淚卻怎麼也忍不了,姜瑉君還懵懵懂懂地問她為什麼哭。曹蘆無法,只好派人把忽罕邪叫來。

  那日她就一直等在帳外,從清晨等到了傍晚,帳內沒有任何動靜。其餘的侍從們都有些著急,探頭探腦地朝帳子裡面望,終於有人忍不住,上前問道:「曹娘子,您要不進去看看?」

  曹蘆知道這樣在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便掀簾進去,還沒走進一步,一隻茶盞就砸在了腳下,碎了一地。

  「滾出去!」忽罕邪將人抱在懷裡,不讓別人看見半分,「你們夫人受不得冷風不知道嗎?出去!」

  曹蘆見他這幅樣子,只覺可憐又好笑,想諷刺卻是喉間苦澀,化作滾滾眼淚落下來:「單于,公主已經走了。」

  忽罕邪半晌沒說話,只是輕輕道:「她在我懷裡,能走去哪裡?」

  曹蘆抹去眼淚:「您再這樣下去,公主的靈魂得不到安歇,下輩子都見不到了。」

  忽罕邪的臉貼著姜瑉君的額頭,落下平生唯一的眼淚,喃喃道:「她說與我有關的東西都留在這兒了,她也是要留在這兒的,下輩子也是,下下輩子都是,就算她還要回齊國去,我也會再把她娶過來。」

  -

  曹蘆在姜瑉君身邊放了香草和花束。忽罕邪命令讓她用漢人的喪禮為姜瑉君置辦,有什麼需要的只管開口。前線戰事吃緊,忽罕邪幾乎是不眠不休地操勞政務與姜瑉君的葬禮。

  圖安從前線回來,沒想到離去前還能說上幾句話的母親竟突然變成了紅顏白骨,安安靜靜、悄無聲息地躺在棺槨里,連看他一眼都不能夠了。

  郁文也難受,哭了好幾夜,說單于這幾日兩廂操勞,疲憊不堪,頭髮都白了好多。圖安想替忽罕邪分憂處理母親的葬禮,也是盡一份孝心。

  忽罕邪愣了許久,擺擺手道:「你不知道你阿娘喜歡什麼,還是我去吧。政務便交給你了。」

  忽罕邪將姜瑉君從齊國帶來的東西收拾好,連帶著自己從一開始賞賜給她的東西一併整理好叫人放到墓穴里陪葬。他本以為瑉君會有很多的東西,可真正整起來卻發現並不多。

  可仔細想想也是這樣,他喜歡給瑉君東西,可她卻時常不要,只是偶爾拿一兩件小玩意兒,當年其他部落送來的鑲貝象牙琵琶是她討要過的最貴重的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