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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在老妻面前,他就像個不甘落於人後的跟兒子爭寵的孩子。反正甭管村里人怎麼說,同事怎麼說,老妻在他心目中就是娘妻一樣的存在。

  崔老太白他一眼,心裡也是喜滋滋的,老崔家終於不再是倒霉催的了,這半月任誰見了她都得恭恭敬敬叫聲「崔嬸子」。「對了老三,全國糧票不能動,攢幾個月看看,不行秋天還是得去外省看看。」

  那天老醫生的話春苗回來就告訴她了,她一輩子睜眼瞎,沒出過門,也不知道四川在哪兒,但只要能治好兒子的腿,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

  崔建軍眼睛亮亮的,重重地點頭,「嗯。」

  回到自個兒屋裡,他摟住林巧針,「芽兒睡了沒?」

  林巧針紅著臉推他,「去,都老大年紀了還不正經。」其實,自從丈夫摔斷腿後,他就對這種事提不起興致了,她都照顧他的心情,從沒半句怨言。

  「那我給你來個正經的,你看。」從懷裡掏出二尺淡藍色的棉布來,「縫條內褲吧,縫條好看的。」最後幾個字壓在喉嚨里說的。

  林巧針被他臊紅了臉,捶他兩下,心裡跟有頭小鹿撞似的。她也想做啊,可得先給芽兒做,四叔家的么妹也得做一條,黃柔有啥穿的吃的都會勻勻的分兩份,么妹有的芽兒也有,這份情她都記著呢。

  ***

  老三的工資居然比崔老頭還高兩塊錢,這是大家都沒想到的。

  「餵崔建國你聽見沒?老三一個月二十塊的工資呢,早知道那天就該讓你帶她們去,這功勞不就歸你了?」大家都知道是么妹看見的藏東西,獎勵老三不過是變相的獎勵么妹。

  「又使友娣聽牆角了?」崔建國頭扎在枕頭裡,瓮聲瓮氣的問。

  「啥叫使,我閨女就是順風耳,有本事你也去聽一個,你說娘當家這麼多年,咋說也該存下些東西了吧?」怎麼還老是叫窮。

  崔建國翻個身,「別叨叨的煩,快睡吧。」老三又不是去閒逛,看病可是正經事。再說了,他娘攢多少那還不是替兄弟幾個攢,又沒落外人口袋。

  這娘們就是心尖。

  劉惠不樂意,一個翻身坐起來,「啥叫我煩?你要有本事搞個工作來,我他媽天天供著你。你是不知道,老三家的現在多狂,大家都說老三當工人去了,把她當工人家屬捧著呢……」

  自從老三上生產隊開了介紹信,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去紡織廠上班,以前人前人後「死瘸子」,現在都是千聲萬聲「崔三哥」,那馬屁拍的……「我呸,眼睛長在屁股上,只認衣裳不認人。」

  崔建國「噗嗤」一聲樂了,「你啊你,說的什麼話,橫豎是一家人,她風光,你不也跟著沾光。」

  劉惠撇撇嘴,誰稀罕沾光,除非是別人沾她的光。

  「不稀罕?」崔建國翻個身,雙臂支撐著身子趴起來。

  男人那火熱的身體,連呼出來的氣都是熱乎乎的,劉惠心頭意動,小聲道:「稀罕,就稀罕你呢,咱們啥時候也養個兒子,更稀罕。」

  兩口子看靠牆的友娣已經睡著了,屋裡頓時響起壓抑的喘息聲。

  ***

  隔著薄薄的小衣服,么妹抓了抓小肚肚的皮膚,蹲著甩甩屁股,保證把尿都甩乾淨了,才說:「尿完了媽媽。」

  黃柔用草紙幫她擦乾淨,聽著西屋的聲音,只想趕緊把閨女抱回床上,還沒入夏卻已熱得讓人受不了。

  么妹揉揉眼睛,忽然豎起一根手指,小聲道:「大伯跟伯娘在說悄悄話哦。」

  黃柔臉色不太自然,「嗯,趕緊回去睡覺。」

  么妹走了兩步,忽然又小聲道:「伯娘說要大伯給她個鵝子呢,媽媽。」

  黃柔:「……」這孩子真是該聽的不聽,不該聽的聽一耳朵。

  「媽媽,給一個鵝子是什麼意思呀?」她隱約知道鵝子就是男孩,跟她們小女孩是不一樣的,可為什麼要大伯給她呢?

  「伯娘不能自個兒買一個回來嗎?」

  黃柔嘴角抽搐,小聲道:「這可買不著。」

  么妹仰著腦袋,「為什麼呀?可以去賣大白兔的供銷社買啊,找胖阿姨買,一個不夠的話,買許多許多個。」

  黃柔:「……」

  然而,她的沉默並不能終止閨女的奇思妙想,甚至,么妹還有別的想法。母女倆重新躺回床上,她翻身摟住媽媽脖子,睜著大大的眼睛道:「媽媽給我買個鵝子吧。」

  黃柔:「……」

  第二天,崔家父子倆吃過晚飯,騎著自行車回公社去後,崔家又恢復往日的寧靜。

  么妹蹲在翡翠蘭跟前,「我怎麼就聽不見你們說話了呢?」

  「我的懲罰什麼時候才能完呢?」

  「我的靈力長不了,那三伯的和尚頭怎麼辦?」

  翡翠蘭和狗尾草伸伸胳膊腿,她知道它們是在回應她,只是她聽不見而已。唉,再去看看種下去的西瓜籽兒,都半個月了還沒發芽,媽媽說那是壞種子,她天天吃西瓜的願望就這麼無情的落空了。

  忽然,她聽見「唧唧」「唧唧」的聲音,抬頭一看,原來是鳥窩裡的小小鳥在叫。

  「春芽姐姐,來看小!小!鳥!」再次興奮到破音。本來成型的那幾窩早破殼了,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大鳥叼走了,她們還沒來得及看呢。

  春芽跌跌撞撞跑過來,也踮起腳尖往上看,「我……我……看……看不……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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