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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憶城跟著即熙長長嘆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道:「這可真是死結。」

  封星禮的事宜紛紛塵埃落定,眾仙家門派陸續離開星卿宮。在星卿宮正式封門的那一天,雎安柏清和思薇給「禾枷」辦了一場隱秘的葬禮,將「禾枷」下葬。雎安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許多壇山楂酒,埋了幾壇給她陪葬,其餘的澆在了墳墓之上。

  即熙作為為數不多的知情者之一,硬著頭皮參與了這場給自己辦的葬禮。他們四人站在墳墓之前行禮,即熙想躺在裡面的是她,站在外面的也是她,這真是天下獨一份兒的體驗,試問世上誰能自己給自己下葬?

  下葬之後雎安站在墓前吹了一曲塤曲,溫和悠長的安魂之曲在山野間飄蕩,阿海在他們頭頂上盤旋,冰糖坐在墳前嚎叫著,引得山間群狼紛紛跟隨他嚎叫,在一片血色殘陽里,綠意盈盈的春日中,壯闊又悲傷。

  即熙想,這真是個挺不錯的葬禮,讓她封棺時偷回了自己的金鎖。

  墳里躺著的這個叫做「禾枷」的人,世上的人大多不知其名只知其姓。於是這個姓氏就代表了她的所有,貫穿她的一生。

  她在世人眼裡紙醉金迷,臭名昭著的一生。

  即熙拍拍那墳堆。

  沒關係,智者如何,愚者又如何?聖人如何,小人又如何?世人嘴裡千百個你,只有我知道真正的你。

  就算你真的死在二十四歲那年,我覺得你也相當自在逍遙,遇到過這世上最好的人,享受過這世上最好的福,不枉此生。

  期間所有人都很安靜。雎安也是,他沒有說什麼話,也沒有表現得太過悲傷。他只是蹲在那墳墓前,就像是多年以前他蹲在十歲的即熙面前那樣,靜靜地待了一會兒,然後笑道:「即熙,歡迎回來。」

  仿佛這句話他已經暗自準備了很久,想要等到她歸來的那天說給她聽,可終究沒有等到她歸來。

  說完之後的雎安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來說:「我們走吧。」

  夕陽西下里,漫山遍野的青草和格桑花里 ,無名墳墓寂寂無聲地佇立此處,標誌著某種告別。即熙最後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轉頭離去。

  這個死去的人曾經是星卿宮的貪狼星君,前太陰星君的女兒,巨門星君同母異父的姐姐。她是雎安最關照的師妹,是柏清最頭疼的學生,是星卿宮裡放蕩不羈的傳奇。

  她還是熒惑災星,是懸命樓主,手下冤魂無數,前星卿宮主因她而死。

  但大家似乎都不想去追究什麼了,即熙想大概這件事就會這樣翻篇罷。然後過幾個月她申請下山遊歷,把冰糖帶走,從此之後一兩年回來一次或者索性不回來,如此便好。

  原本她還擔心雎安,但是這些日子加上今天的情況看來,或許雎安並不需要擔心,他並不是什麼繃緊的線,他還可以這樣從容地過一生。

  即熙沒想到,這根線斷得毫無預兆。

  在葬禮的這天晚上,雎安失格。

  冰糖急吼吼地來叫即熙的時候,聽了冰糖的話即熙連鞋都沒穿好,就跟著他跑出去,一路跌跌撞撞奔到靜思室前。

  靜思室一貫是用來封閉出現失格徵兆的星君的,布滿了各種約束力量的符咒,即便如此不穩定的靈力還是一圈一圈地動盪開來。

  屋內的燈火搖曳下,一個模糊的身影映在紙門之上,正是雎安。

  好像十幾年前把雎安從饑荒的冀州接回來的那天再次上演,即熙的心頓時漏跳一拍,大腦一片空白。她立刻就要衝進去。不知從哪裡橫插一隻手攔住她,即熙掙扎著怒視過去,卻見是神色悲傷的柏清。

  她這才發現,院子裡站著思薇,七羽,奉涯,還有文曲,天巫等許多星君。阿海站在一邊的松樹上,頹然地縮著脖子無精打采地瞧著地面。

  這些人的神情,如同在參加一場葬禮。

  柏清從來沒有這麼頹然過,他低著眼睛聲音喑啞地說:「雎安剛剛說了,要我們別進去。」

  「他那是怕他靈力四散化為煞氣傷到你們,他不讓你們去你們就不去嗎?你們不救他嗎?」即熙怒道。

  「你以為我不想救嗎?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著急嗎?」柏清突然爆發,極少如此失禮地沖即熙大吼。

  即熙絲毫不退讓,也提高聲音:「那你站在這裡幹嘛。阿海,你在幹什麼呢?我們進去找雎安!」

  阿海瞥了一眼即熙,沉默不語。他的表情太過灰暗,如果鳥也可以哭的話,他現在的神情就應該已經在哭了。

  即熙突然想起前幾天她撞見阿海和雎安吵架,阿海悲憤而走的場景。

  阿海怎麼會跟雎安吵架呢?他那麼聽雎安的話,從不反駁,什麼樣的事情會讓阿海生雎安的氣?

  雎安他……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要失格而死?那天他是在告知阿海,所以阿海才生氣了?

  即熙慢慢把目光轉到柏清臉上,遠處的燈火光芒照映下,柏清的眼裡含著淚,嘴唇顫抖著輕聲說:「你勸不動他的。」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雎安突然把他約在靜思室見面。他們聊了很久的公事,可最後雎安微笑著目視前方,說話的語氣平淡地仿佛在閒聊。

  雎安說:「師兄,這十幾年裡,我有沒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讓你失望過?」

  他怔了怔,斬釘截鐵地答道:「從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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