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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我……」他緩緩抬眼,唇角自嘲地翹著,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還真不是你親生的啊?」

  季時青不再多說,轉身去開盥洗室的門。

  門一開,對面站著的女人早已淚流滿面,怨恨又憤然地上前,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人渣!」

  她傷心欲絕的罵,然後決然離去。

  男人垂眸,莫名也笑了下,指尖無意識收攏,卻發現已經什麼都抓不住了。

  ……

  晚八點,園區內各個娛樂項目點開始關門,裡面的一些玩具商店小攤販也都陸陸續續撤了癱子,燈也一盞一盞相繼關掉,四處陷入無邊黑暗。

  季言初從餐廳出來,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還能去哪兒,他甚至已經不記得顧挽的存在,像個漂泊無根的孤魂,漫無目的地沿著街道遊蕩。

  嘈雜吵鬧的街道,呼嘯而過的車輛,他都不聽不聞,仿佛那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顧挽默默無言,一直在他身側緊緊跟著,偶爾在他踏入道路危險地帶,就伸手將他拉過來一點。

  她不擅長安慰別人,此時此刻,也覺得所有安慰的言語在他那裡,都顯得蒼白無力,沒有一丁點作用。

  拉著他的衣袖,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在一個路邊的花壇邊坐了下來。

  顧挽依舊安安靜靜的,站在他面前,看著他垂得很低的腦袋,視線悄無聲息變得模糊。

  腦子裡混亂如麻,她想起某個早上,在校門口遇到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想起說話總是溫聲細語,讓她別害怕的少年;還有那個晚上,仗義挺身,勇敢正直的少年。

  即便命運諸般捉弄,他依舊向陽成長,溫暖而善良。

  顧挽什麼話都沒說,伸出手,像哄一個孩子般,輕柔地撫摸著他的頭頂,一如從前他那麼安慰她一樣。

  一下一下,極輕極緩,不知疲倦的重複。

  仿佛這樣,就能將他心裡所有的傷痕褶皺全部撫平。

  很久之後,他抬起頭,聲音沙啞乾澀,緩緩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他絕口不提之前發生的一切,仿佛今天就是和她玩了一整天,沒有遇到任何人,也沒發生任何事。

  車子到站,他走在前面,顧挽還能看到他黑色羽絨服下擺,沾了一塊泥水干透的污漬。

  她不知道那時他和季時青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但一看到這塊污漬,也能想像出來當時的情景。

  她驀地頓住腳,胸口抑制不住地抽疼。

  「言初哥。」

  她從後面扯住他的衣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顫意:「你有什麼心事也可以告訴我,我也會像你幫助我一樣去幫助你,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也會拼盡全力去為你做。」

  陷在黑夜裡的眸子,因為她的話終於恢復一絲清明,他機械性的轉頭,垂下視線,對上顧挽乾淨清澈的眼睛。

  不知在想什麼,他頓了好半晌,突然半彎下腰,輕輕的抱了抱她。

  「小顧挽,你要真是我妹妹,那該多好?」他無限遺憾的說。

  這樣,我就不是那個多餘的人了。

  …

  之後連續兩個星期,顧挽去畫室,季言初再沒來接過,顧家他也沒再去。

  顧挽旁敲側擊的問過顧遠,顧遠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是他爸爸公司出了點問題,他這段時間看著挺忙,人也憔悴了許多。

  「原來他爸是利時地產的老總。」

  顧遠八卦地告訴她:「他爸超級有錢,就咱高中部圖書館那棟樓都是他爸捐的。」

  說到這裡,他忽然又憤憤不平道:「原來是個富家少爺,虧我和他關係那麼好,愣是半點沒透露,算什麼兄弟?」

  顧挽漫不經心的聽著,忽然反駁:「你還有臉怪人家?怎麼不從自身找找問題,問問人家為什麼不告訴你?」

  「我?」顧遠納悶地指了下自己,「我有什麼問題?」

  顧挽一聽這話,火氣一下子上來:「你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責任心,做事不靠譜,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和言初哥成為朋友後,他幫了你多少,跟個保姆一樣在你家照顧這照顧那兒,還要幫你接送妹妹,你呢,你在幹嘛?」

  「你總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他所有的善意,但你想過沒有,人家沒有義務要這麼幫你,之所以做這麼多,還不是真心拿你當朋友?」

  「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你和言初哥打架那次,其實我之前就已經認識他,就是因為你做事總不靠譜,那天我從畫室回來你沒接我,我被一幫小流氓給圍住了,是他救的我。」

  「……」

  顧遠沒料到還有這種事,震驚不已:「怎麼,也沒聽你跟我講過這事?」

  顧挽賭氣道:「跟你講有用嗎?如果那晚真有什麼,事後再跟你講有用嗎?」

  她說著說著,不知怎麼眼圈就紅了。

  從小到大,顧遠沒見她哭過幾次,兄妹倆日常也永遠處在不是互懟互掐,就是在互懟互掐的路上。

  顧遠有些慌,想湊過去給她擦眼淚,才一伸手就被她一把揮開。

  「顧遠。」

  她連名帶姓的叫他,用從未有過的認真口吻同他講:「你十八歲生日已經過了,現在的你,是真正意義上的『成熟的男人』,你不能再像以前那麼渾噩度日了,你要成長,要有責任有擔當,也要為自己的未來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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