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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年紀,頗會戰術兵法。這一招打草驚蛇與關門捉賊並用,聽著還真有幾分可行的道理。

  顧邵眉頭一抬,剛想反駁,見李隱舟目光含笑,卻微搖著頭,示意他不必多言。

  孫尚香一眼瞥見二人交匯的視線,頓時會意,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撫掌道:「這辦法好,就聽阿延的。」

  十五的夜空,明朗極了,孤月高懸,寒星疏朗,皆落成滿地霜白。一片寂寂光華中,唯聞大江酣眠般的波聲遙遙在耳,越發襯得山河俱靜,天地默然。

  安靜明朗的夜色中,忽傳來一陣接一陣驚呼的聲音。

  「不好了,走水了!」

  「東邊冒黑煙了,快知會衙門,取水滅火。」

  「這燈會都還沒開呢,怎麼忽然就走水了?究竟是誰家出了事情?」

  ……

  喧囂迅速卷過街頭小巷,閒歇下的街坊紛紛探出頭來,瞧著那濃煙起處的一角。

  怎麼瞧著,像是……

  都督陸府?

  「咳咳……咳咳……」

  此刻,眾目所向的陸府正卷著黢黑煙塵,滿府上下在一片驚慌失措的聲中倉皇奔走,管家正打算去請做客孫府老宅的夫人示意,無意在牆角處瞥見幾張黢黑又熟悉的臉。

  他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娘,顧公……李先生……少,少主?!「

  老管家眼前一黑。

  陸延頂著張煙燻火燎的小髒臉,頗愧疚地擦了擦自己的手背,這才伸手扒拉扒拉自己凌亂的頭髮,證明自己當真是自己。

  「您別告訴阿娘。」他拉住踉蹌的老管家,小小聲道,「我本是想拿家裡試試看,能不能除去鼠患,沒想到老鼠和兔子一樣,也是好多洞穴的,就,就……」

  就差點把自己家點著了。

  所幸李隱舟一行早猜到結果,泥沙濕土都備上了,火苗還沒竄出來,便被一抔土壓下了下去,只升起滾滾的煙燼,讓全府上下都受了一驚。

  如此折騰一番,小陸延也知道這聰明計未結合現實,根本行不通。

  眼見夜越深沉,他們對鼠之大患卻依然束手無策,陸延抹了抹髒兮兮的小臉,頹敗地鼓起臉頰,眼神低低垂著。

  顧邵伸手戳戳小傢伙鼓鼓的腮幫子,笑得真心實意:「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就服輸了?」

  陸延搖搖頭:「不是。」

  只是父親七歲便能設計勸服陸康公廢除禁火令,他卻連一個小小的老鼠都對付不了,這赤/裸/裸的差距當頭一擊,頓時將他鼓起的一腔勇氣都敲碎了。

  母親說,延是延續。

  可他這樣的人,又怎麼能延續陸家的輝煌呢?

  小陸延喉嚨一哽,克制著沒哭出聲,抽噎著自言自語:「若是父親,他會怎麼辦呢。」

  「伯言?」孫尚香半蹲下來,想起那久遠的廬江古城,唇畔勾起一絲懷念的笑。

  她搭下眼帘,瞧著垂頭喪氣的小傢伙,輕柔道:「阿延,或許你比不上你父親那樣聰慧,但有一點,你可比他小時候強多了——你知道自己一個人能力不足,願意求助於旁人。」

  陸延胸脯一抽,不肯相信地低頭抹淚。

  這話拐彎抹角的意思是他父親手腕太強,萬事都辦得妥帖,也不需旁人出手。

  這算是什麼缺點。

  顧邵拍拍他的肩,哼笑道:「你父親那會孤拗得很,什麼事都只肯一個人擔著,為此,還挨了一頓打呢。」

  陸延愕然地抬眸,淚點閃動的眼滿是不可思議。

  顧邵輕咳一聲,到底沒拉下老臉告訴小侄兒動手的就是自己。

  他推了推李隱舟的手肘,將鍋甩了過去:「不信你問李先生。」

  陸延小心翼翼地仰眸看倚牆斜靠的先生,見他煙火繞身,眉目卻仍是疏朗清明,就這樣沐著清淨的月光,目光溫靜,出塵而不厭俗。

  李隱舟被他急切看著,伸手薅了薅他的腦袋,在那黑黢黢的臉上又添一筆貓鬍子似的墨痕,這才很滿意地點了點頭,與他道:「這世上每個人的才能不盡相同,只要能將事情做成都是本事,陛下不擅帶兵打仗,卻善於運用人才,不是同樣決勝千里麼?」

  陸延靠著他的手,乖乖站著,仍有些氣餒:「可我還是什麼事都做不成。」

  見狀,李隱舟也不忍再逗弄,這才站直了身,徑直而去:「誰說做不成?」

  陸延轉身跟了上去。

  沒走兩步,便見李隱舟蹲下身,從袖中取出拇指頭大小的泥丸,放在方才老鼠四竄的洞口,輕輕拿手扇了扇風。

  洞口隱約閃動著兩點賊光黯淡的小小眼睛,一聞見洞口傳來的氣味,吱地尖叫一聲,頓時竄入泥洞深處。

  陸延看得神奇:「老鼠怎麼嚇跑了?」

  李隱舟攤開手掌,在他鼻尖輕輕一晃,待他伸手要拿,又縮回袖中。

  陸延於是老老實實地蹲下,捧著臉看著地上那丸,不再亂伸手。

  見他聰明懂事,李隱舟這便道:「不是嚇跑了,這是避鼠丸,裡頭有蛇床子、苦楝皮、紫蘇油、樟腦,老鼠畏憎這樣的氣味,自然就躲遠了。」

  他起身拍去身上煙塵,將那避鼠丸袖入手中,道:「鼠之為患,不過偷生,與取粥的窮人並無分別,若為了人的私念將其趕盡殺絕,反而會破壞萬物自然的運行規律,所以殺之不如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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