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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宰黑肩眼神輕飄飄的瞥了一眼榻上的青年,淡淡的說:「新王的病情如何?」

  原來這榻上的年輕男子,竟然就是周平王的長孫,昔日裡的王子林,如今剛剛即位的周天子!

  昨日先王駕崩,天現異象,熒惑守心,新王還沒來得及即位,突然昏厥病倒,竟然一病不起,無法主持宗室正統。

  黑暗中,一個人站在病榻旁邊,面容染著些許憂慮,卻不是憂慮新天子的病情,聲音很低,做賊一樣輕聲說:「太宰……這……這當真可行?只要我這侄兒不醒,你便扶持我做新王?」

  太宰的眼神依然輕飄飄的,似乎並不把這些當做一回事,清秀的面容慢慢鍍上一層勝券在握的高傲,笑著說:「王子乃先王次子,也是我王室正統,為何自怨自艾?當年先王太子蚤死,先王本欲立王子您為太子,只因王子您優柔寡斷,當斷不斷,才會被先王送到鄭國當人質,錯失了立為太子的大好時機!如今機遇就擺在王子的眼前,鄭公又已歃血為盟,願與我等盟誓,推舉王子作為新王,王子害怕甚麼?王子林是長孫又如何,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爾爾,我周王室的基業,如何能落在一個豎子手中?」

  太宰黑肩的聲音清冽,仿佛是一把刀子,刺在對方的心口上,罷了幽幽又說:「只等您的好侄兒王子林一死,您便是新王,在這種生死攸關之際,難道您還在顧念叔侄血親麼?倘或您還不能決斷,這天下,便要與您失之交臂了!王子始終是王子,到死也不會變成天子,一字之差,謬以千里啊……」

  黑暗中,優柔寡斷的男子,眼目緊緊盯著榻上的年輕侄子王子林,聲音突然沙啞起來,似乎終於狠下心來,粗糲的嗓音恨恨的只說了一個字:「殺!」

  ……

  膳房之中,膳夫奴隸們聽到祁律的八個字「這有何難,但做無妨」,登時嚇得腿軟,險些一個踉蹌摔在地上,連聲哭喊起來。

  「亨人!這……不能應承啊!」

  「這要如何做?」

  「做不出來是死啊!」

  祭小君子先是吃驚,他乃是名門貴族之後,含著金湯匙出生,什麼樣的山珍海味沒食過?他自詡眼界開闊,非這些奴隸小吏可以同日而語,祭小君子提出的題目,決計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然饒是這般,區區一個小吏,竟然站出來反駁自己。

  祭小君子冷笑一聲,說:「你能做?好啊,本君子便叫你輸的心服口服,但是狠話說在前面兒,你若是做不出來,或者做出來的菜色,不能讓本君子稱道讚許,都是死罪!」

  膳夫奴隸們一聽,臉色煞白一片,做不做的出來這個還好說,不要稻米的外形,絞盡腦汁也能做出來一兩樣兒,可是讓祭小君子稱讚這個事情,怕是比登天還要難!

  嘴長在祭小君子身上,他不想稱讚,旁人還能威逼不成?

  這個賭約,是個無解的賭約,祭小君子坐莊,祁律已經落入下風,他不可能贏,不過自取其辱罷了。

  沒成想的是,祁律一點兒也不擔心,反而幽幽一笑,還是那種「惹人嫌」的自信笑容,祭小君子便不明白了,他一個區區小吏,有什麼可自信的?

  祁律淡淡的說:「既然君子如此肯定,律理膳也是死,不理膳也是死,何不靜等片刻?但見分曉。」

  「好好好!」祭小君子冷笑著答應下來,說:「便叫你苟活片刻!等會兒你便知道,苟活的這片刻,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他說罷了,就被打手們眾星捧月的走出了膳房,去外面等候。

  「這可如何是好?」

  「亨人惹怒了祭小君子!咱們都要跟著赴死!」

  「小人不想死啊!不想死啊——」

  奴隸們哭做一團,祁律則是充耳不聞,他一旦碰到了烹調這種事情,那便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態,什麼也打擾不了他。

  祁律的身量纖細卻挺拔,他站在庖廚之間,左右環視,大體掃視了一遍整個膳房,廚具、食材心裡已經有個底兒。

  祁律很快動了起來,伸手抓起祭小君子點名要的稻米,稻米在掌心輕輕流淌,好像白色的砂礫。

  旁邊的奴隸擦著淚水,哭訴說:「亨人您以前不掌廚,有所不知,這稻米一看便是陳年的老貨,不是甚麼新鮮貨色,用這樣的稻米燒出來的淳熬飯,一點子也無香甜滋味兒,乾巴巴沒有回味!」

  淳熬飯其實就相當於現代的蓋澆飯,古人先把肉煎一下,然後澆汁放在稻米飯上,或者黍米飯上,就成了淳熬飯。

  祁律卻一笑,說:「陳年的米,正好。」

  他這麼一說,旁人都聽蒙了,瞠目結舌的瞪著祁律,雖沒有說出口,但表情已經淋漓盡致,似乎在說亨人怕是魔怔了,恐是被祭小君子給鞭笞成了痴兒,否則誰會說出陳年的米正好這樣的胡話?但凡是造過飯的人,生過火的人,都知道陳年的稻米不好吃。

  祁律不理會奴隸們詫異的眼神,自顧自取了稻米開始淘米,他動作極為麻利,一看就是個老手,將米淘好,又取了一些水泡米。

  奴隸們扎手在原地,也不知該幹什麼,就聽祁律說:「可有石磨?」

  「石磨,那是何物?」

  祁律這才恍然大悟,是了,這個年代好像還沒有石磨這種東西,石磨是漢代才出現的東西,但這個年代已經有了類似的東西,應該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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