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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嬉口內含著雞肉,瞪圓了眼:「誰是你夫人?皇叔未免太過孟浪了些。」

  這倒是頭一遭有人說他孟浪。

  顧煊道:「我改。」

  兩人又在湖心亭說了一會兒話,無非是天南海北的奇聞趣事。

  喝了點小酒,姜嬉兩頰已經緋紅起來,整個人如飄在雲端。

  酒壯慫人膽,她忽然疊手趴在桌上,側臉盯著顧煊那張俊美利落的臉。

  半晌,只聽她迷迷糊糊地問:「皇叔本可當個閒王,閒雲野鶴,遍覽天下河山,聽盡世間佳話,為什麼執著於開疆擴土,執刀殺戮呢?」

  這樣好看的人,若非滿手鮮血,該讓多少美人趨之若鶩?也不至於到如今尚未娶妻。

  亭中酒香正盛,顧煊盯著那張醉至酡紅的臉,指尖微微抽了抽。

  若非刻意忍住,他的手已經撫上那抹嬌顏。

  姜嬉見他不答,抽出一隻手來,扯了扯他的衣袖:「皇叔有什麼苦衷嗎?是不是陛下欺負你了?」

  吳儂軟語纏繞著醇沉酒香,如山間清泉一般淌入顧煊心間。

  這是,關心嗎?

  顧煊內心的某處柔軟被觸動,緩緩地勾起唇角。

  他輕輕撫上她的臉,目光綢緞般溫柔,「沒有。誰敢欺負我。」

  顧煊把目光投降輕紗之外,那裡清風朗月。

  他道:「家國天下。我要使大慶疆域如先朝幅員遼闊,要使天下百姓心安和樂,我自願當破盾的矛,守城的牆。這是我的夙願。」

  再低頭看時,伏在桌上的人已經酣然睡去。

  第二日清晨,顧煊早早起來,在院中練武。

  忽然聽報,說東寧侯爺來了。

  此時,顧煊手中的利劍恰巧斬破寒霜,揮出一道冷冽的敵意。

  他收了劍,抬眸問:「他來做什麼?」

  丫鬟忙跪下,垂首回稟:「回王爺,奴婢不知。」

  這邊正問著,只聽一道聲音從外頭傳來,「來看我的神仙姐姐啊!神仙姐姐要出嫁了,出嫁之前我這娘家人,不得陪陪她麼?」

  顧煊黑了臉,抬手把劍扔給一旁侍立的小廝,接過帕子擦汗。

  李舒景倒不是沒眼力見,只是熱衷於作死,又添了一句:「順便考察考察你。」

  說完,他把手往後一撈,把跟在他身後的姜嫵推了出來:「看到沒有,正經娘家人。」

  姜嫵頭皮一緊。

  顧煊星目如淵,抬眸,啟唇,剛要發狠讓李舒景滾回去。

  只聽裡面傳來抱畫的聲音:「嫵姑娘來了!主子叫快請進來!」

  李舒景聞言,得意洋洋得揚眉挑釁。

  「嫵兒,我們快找神仙姐姐去,不要理這個黑臉怪。」

  神仙姐姐……

  黑臉怪……

  顧煊第一次如此沉不住氣。

  若非是姜嬉得客人,他非親自把這東寧侯揍成東寧猴不可!

  偏偏這位「東寧猴」還回過頭來道:「還有哦,我們家神仙姐姐可不喜歡黑臉怪。要陽光些,陽光!」

  他話音未落,已經「哎呦」一聲。

  一顆小石子刺穿空氣精準擊中他的麻筋,眼下已經「咵嗒嗒」滾落到一邊。

  顧煊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不至於傷著李舒景,也絕對讓他討不著好。

  沒想到李舒景像受了重傷一樣,翻個白眼,整個人往姜嫵身上倒了。

  姜嫵扶他,頗為吃力。

  邊上的丫鬟婆子見狀,忙上來幫手。

  顧煊輕輕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進了屋。

  片刻後,早膳桌上。

  顧煊分腿坐在姜嬉旁邊,不苟言笑。鳳目尾處上揚的弧度,正宣示著他的不開心。

  李舒景全然是另一番模樣,仿佛是這家主人一樣,隨意呼喚貼身侍候姜嬉的攜書抱畫等人,甚至連廳上擺著的汝窯嵌玉白瓶是什麼時候送進來的都知道。言談之間全然不把顧煊這個未來的郡馬放在眼裡。

  李舒景嘰嘰喳喳,嘴沒有一刻停的。

  相比之下,坐在他下首的步懷敦就安靜很多。

  顧煊則是冷著臉,一面給姜嬉夾菜,一面聽李舒景的話。

  李舒景:「算算日子,今年恩科快開考了,往年都是京郊的虎嘯營戍守貢院,今年厭夜軍調回京中,會是厭夜軍出馬嗎?」

  聽他提及厭夜軍,步懷敦下意識看向顧煊,道:「厭夜軍……」

  似是意識到這飯桌上沒有他發言的餘地,他話說至一半,又埋了頭。

  姜嬉聞言也頓住筷子:「厭夜軍是大慶戰鬥力最強的鐵騎,陛下怎麼突然把他們調回京中?」

  她故作此問。

  實際上,前些天她便已經聽說這件事了。

  姜嬉回想起上一世種種,明白眼下的兵權交割與變更,正是後來那場大亂的開端。

  她思慮幾日,遍覽鎬京,能阻止那場大亂的,如今都已經坐在她眼前了。

  昨日試探了皇叔,終是確定了皇叔乃是赤誠愛民之輩,只要她稍加引導,皇叔明白陛下的用意,便不會袖手旁觀看鎬京大亂。

  果然,皇叔羽睫一動,泄出寒潭流水般的目光。

  他低沉的嗓音敲擊著所有人的耳膜:「厭夜軍為戰而生。向來我厭夜踏上的土地,都是戰場。」

  李舒景起初還笑著,等意識到顧煊的弦外之音,他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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