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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珠滾落。
夜風拂身。
裴雲香的表情好像有了細微的變化,她托住了方瑾的手腕,然後一點點地順著方瑾的手腕,摸索到了她的手指,最後一根一根扣住。
她還是冷冷淡淡的,她說:「是阿瑾。」
電影院裡驟然爆發出了一聲聲控制不住的激動的叫聲。
程粵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江閎要讓江簌去體驗一場深刻、熱烈而又壓抑的愛情了。
方瑾對裴雲香的喜歡,在為當下所不容的。
方瑾大膽熱烈。
而裴雲香隱藏在冷淡面容下的,卻是極致的壓抑克制。
程粵望著相似的場景,湊在江簌的耳邊,語氣陰沉沉的:「……上次演唱會結束,你從後台來接我,從後面偷偷蒙住我的眼睛,嗯?是為了觀察我的反應?好去深度體驗,這個角色該怎麼演?」
雖然他知道,那時候他就是江簌的工具。
但這會兒看見江簌在鏡頭裡,和別人重複一樣的場景,他還是嫉妒得要瘋了。
江簌:「……唔。」
越往後看,就越能發現,有很多場景,江簌都和程粵預演過了。
於是程粵也扣住了江簌的手腕,摩挲一陣,然後緩緩摸索到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緩緩扣住。
一片昏暗之下,他們的感官好像變得尤為的清晰。
簡單的動作,也愣是做出了一種別樣的味道。
大概編劇和導演設計這樣的鏡頭,也是為了隱晦地傳遞一種情-色意味。
程粵微微側身,將江簌輕鬆地抱起來,扣在懷中。然後按住她的後頸,重重地吻住了她。
如狂風驟雨的入侵。
他強勢的吻不可阻擋。
江簌的呼吸都變輕了。
兩人一下子都有點興奮,連眼眸都亮如星子。
大熒幕上還在繼續。
裴雲香成為了方瑾與組-織傳遞信息的工具,沒有任何人懷疑她。
方瑾在內宅中越發鮮活,對裴雲香的愛意傳遞越發大膽,可始終沒有見到裴雲香的回應。
有觀眾忍不住喃喃出聲:「什麼時候能見到裴雲香笑啊?我想看她笑起來是什麼樣子。」
大概是因為一直見不到,所以才格外地焦灼地期盼著。
電影裡的方瑾失望又害怕,她害怕裴雲香討厭她。
可愛意是無法藏起來的。
三姨太向張斌文告了狀。
張斌文怒而捉姦,自然什麼也沒捉到,但卻開始厭憎這位昔日的白月光了。因為裴雲香不為所動,張斌文反而重新喜歡上了對自己「忠誠」的原配。
他想要和裴雲香親近,第二天卻重病不起。
隨著外面的時局變化,方瑾以為裴雲香和張斌文和好了,傷心之下,更迫切地想要出去,只想將所有都投入革-命中,包括生命。
可張斌文不放她走。
方瑾想了很多辦法,最後都失敗告終,張斌文甚至因此惱羞成怒。
觀眾自然又是一頓大罵。
這一天。
是個白日。
被罰跪了的方瑾跌跌撞撞地來到張斌文的屋子,她推開門,「吱呀」一聲,塵埃於陽光下散落。外面一半光明,裡面一半昏暗。
方瑾眯了眯眼,走進去。
床邊,張斌文跌坐在那裡,大睜著眼,喉嚨開了一條長長口子,血液汨汨流動。
裴雲香穿著淺色的旗袍立在一旁,旗袍上開出了大朵的血色的花。
她一手抓著刀,依舊美麗如天仙,神情冷淡。將美與銳利結合於一體。
方瑾嚇傻了。
裴雲香卻緩緩抬起頭來,說:「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她從始至終沒有回應過方瑾,她唯一給過方瑾的一點淡淡的,生疏的笑容,是在這一天。
她用自己的方式,為方瑾換來了自由。
那一瞬,影院裡鴉雀無聲,所有人心潮澎湃,不自覺地落下眼淚。他們死死望著江簌的身影。
當鏡頭推進到這一刻,這個角色徹底壓過了前期張揚外放的方瑾,她的人格魅力被推到了頂峰。
他們望著裴雲香的面容,望著她的身影,臉上不住地流露出著迷的神色。
連程粵也被這個鏡頭盯住了。
沒有誰無法不去愛裴雲香。
正如沒有誰無法不去愛江簌。
所有人都明白了,為什麼電影播出之後,會有那麼多影評,有那麼多微博,聲稱今年的金馬影后絕對屬於江簌。
這個角色的情緒都是悄然掩藏起來的,就如同那不動聲色的壓抑的愛。
這太難演了!
他們揉著眼睛,吸吸鼻子,繼續往下看:
電影中的裴雲香殺了人,殺的還是自己的丈夫,哪怕這個丈夫花心、賭錢、抽大煙,是個人渣中的人渣。
她還是要為此付出生命。
裴雲香死的這天風和日麗。
這一切雲淡風輕,就好像她這個人,什麼時候都總是不冷不熱的,但當鏡頭推向她的手――
她的手指間扣著一支顏色磨損鏽青的鋼筆。
方瑾將這支筆贈予她的時候,眉飛色舞地說:「這是我的老師給我的,我用它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上,寫了一串激勵我自己的話……『上人生的旅途罷,前途很遠,也很暗。然而不要怕,不怕的人面前才有路。』你知道這是誰寫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