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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瀚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情緒,本來可以壓抑的委屈在一瞬間噴薄而出,委屈中又混雜著一絲慶幸。
好像小時候做錯了事被媽媽罵,在傷心至極的時候又被給了一顆糖,灰暗的天忽然就亮了。
她怎麼能這樣?!
捉弄他很好玩嗎?不告而別,又不期而至。他的所有情緒都被她拿捏在鼓掌中,簡直要瘋了。
封瀚直直地看著她,大腦罕見地一片空白,漏掉了一句歌詞。
台下一片譁然。
「boss,到副歌了,唱啊,等什麼呢!」耳返里,江野急躁地提醒,「馬上漏掉第二句了,要是不想上熱搜,就快唱!」
封瀚閉了閉眼,他捱下煩亂的思緒,凝神看向提詞器,找到接下來的歌詞,剛要開口,聽見手上「嘭」的一聲。
琴弦竟然斷了,最細的一弦從中間崩開,鋒利如刀,封瀚的食指瞬間被割出一條血口子,弦崩斷的聲音從麥克風裡傳出去,極響。
這下是徹底亂了,台下的粉絲也炸開了鍋。
江野也懵了:「操啊,他媽的怎麼回事!」
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舞台事故,但音樂還在繼續,沒有總導演的指令,誰都不能停。
封瀚在台上愣愣地站了兩秒鐘,隨後抱著琴,深深鞠了一躬:「抱歉。」
大屏幕上映著他的臉,唇緊抿著,眼裡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凝望著一個方向,沒人知道他在看誰。
封瀚握著琴頸的指尖開始泛白。
他到底不敢再看溫漾的眼睛,沒出息地選擇了逃避。
封瀚一想到剛才她的眼神,就覺得心裡像是插了一把刀子,他的手指還在往下流著血,她眼裡竟然一點心疼都沒有。
……她到底愛不愛他?
最後一分鐘,封瀚用受傷的手指將整首曲子演奏完。
除去中間30秒的事故,其餘部分依然完美,粉絲的情緒被點燃,站起身喊著封瀚加油。
樂隊所有成員起立鞠躬致謝。
中場休息,按照慣例,封瀚會回到後台,但這次他破天荒沒有下去,而是坐在了台階上。
有人遞過來一瓶溫水,封瀚喝了一口,語氣很溫和,問大家:「還想聽什麼歌?」
他坐在了溫漾的對面,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三米,那麼近,封瀚能看到她眨眼時睫毛的顫動。
他其實是在問她:想聽什麼歌。
雖然知道可能哄不好,但他還是想哄哄她:漾漾,我給你唱歌聽,別生氣了,和我和好吧。
溫漾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她的坐姿很標準,很漂亮,雙膝併攏微微斜著,纖長的手交疊著放在膝頭,柔軟的捲髮垂在腰間,眼睛明亮溫柔。
多美好,隔得那麼近,但是他碰不到。
封瀚覺得舌尖發苦。他這輩子積攢的那些張揚那些高傲在今天全都煙消雲散了,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不要尊嚴了,不顧一切地扯住她的手,非要一個說法不可。
憑什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憑什麼表現得好像很愛我,將我誘進了圈套里,又狠心地抽手。就算是她耍性子要騙他,好歹也要騙到底啊,給了希望又給失望,多殘忍。
他委屈,覺得不公平。
粉絲吶喊著,說想再聽一遍《著迷》。
「剛才不是聽過了嗎,怎麼還要聽。」封瀚握著話筒,嗓音低啞,「換一曲吧。」
粉絲說不要。
封瀚低笑了聲,點頭:「好。」
他的眼睛落在溫漾的身上,沒有伴奏,他手裡只有一把吉他,手指是傷的。其實他是出自於任性,他希望溫漾來勸阻他,說不要彈了,會疼。但是她沒有。她就靜靜地坐在那,溫柔地看著他。
或許連溫柔也是他想像出來的,她只是在看著他而已。
體育館裡幾萬人,封瀚的眼睛裡只有一個人,他太希望能夠得到哪怕一星半點的回應了,這也將是他能做出的最後的努力——這首歌的名字叫《著迷》。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為一縷香氣而著迷。
可是世界太壞,消失後我才懂得要珍惜。
如果愛情複雜,去哪裡才能找得到答案。
神仙啊,怎麼才能不讓錯事再被重提。
都說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誰能想到,當你選擇忘記,我卻情不自禁地愛上了你。
……」
唱到一半,封瀚忽然停下來:「我不喜歡這首歌的歌詞。」
他簡直是瘋了,看看他今晚都做了些什麼事,這根本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但就算是做成這樣了,她還是無動於衷。
她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封瀚定定地看著溫漾,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蠢極了,像是個跳上跳下急於求得別人關懷的小孩兒,但即便他跳了這麼久,依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糖果。
即便不願意承認,但封瀚心裡知道,他得不到了。
……
溫漾靜靜地聽完了這場無聲的演唱會。
最後一曲落幕,她注視著封瀚走下台。
心情竟然前所未有地輕鬆。
溫漾把演唱會的門票拿出來,把手機上那隻小小的掛墜也摘下來,卷在一起,扔在了座椅底下的垃圾紙袋裡。
……
封瀚呆呆地看著她的動作,她怎麼可以把那隻掛墜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