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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他瘋狂蠕動的嘴唇。
「關……通關……」
他到底想說什麼?
*
一直到拿玫從轎子裡走出來時,她腦中依然反覆回憶著路顯揚的臉。
直到她推開廟門。
「嘎吱——」
她聞到那股濃郁的焚香氣味。
她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雕像。
那是比盤根古樹還要更高大的神像。
月光漸漸照亮了他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的臉。
丰神俊秀,眉眼低垂,似笑非笑的神情,是神明一般的無情。
這個人是Valis。
漆黑的廟宇深處突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個人走了出來。
他穿著大紅的喜服,身形高大。
拿玫很感動:「爸爸!」
對方毫無反應。
他的腳步遲緩而僵硬。
他慢慢從黑暗裡浮現出來。
他的臉是一塊皺巴巴的白布,瞳孔渙散,嘴唇鮮紅。形似人類,而非人類。
他也是一個稻草人。
拿玫:「……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但依然無人回應。
拿玫回過頭。
廟門口站滿了人。
村民們,稻草人們,所有人都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們。
萬祺和蔣睫被裹挾在其中。她們的臉上寫滿擔憂,身體卻一動不動。
無人能夠踏入這座寺廟。
仿佛門檻內外即是兩個世界。
一個悽厲的聲音喊道:
「一拜天地——」
拿玫看著旁邊那個稻草人假新郎,神情有點遲疑。
但她的耳邊卻出現了一個低沉而溫柔的聲音。
「信我。」
拿玫:「好。」
一雙看不見的手,平靜而堅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指引著拿玫……
雙膝著地。
跪在那座巨大的雕像前。
而他身邊的稻草人卻依然一動不動地站著。
唯有新娘彎下了頭。
裹著紅嫁衣的背影窈窕而美麗,鳳冠上精緻的黃銅鈴鐺,在寒風中鈴鈴作響。
站在廟外的眾人,沉默地望著這詭異的儀式。
萬祺卻突然感到某種可怕的熟悉。
「我見過這一幕,我見過……」
她想要繼續說下去。
但她卻突然發不出聲音了。
*
「二拜高堂——」
悽厲的聲音仍在繼續著。
但這裡並沒有高堂。
「刷——」
一道黑色的帷幕,自動被拉開了。
露出了背後的棺材。
新郎遲緩而僵硬地朝著那一排棺材走了過去。
拿玫想起某個老人曾經對她說過:奶奶被抬上了後山。
原來老婆婆竟然是以這種形式來參禮。
二拜高堂,拜一具棺材。
拿玫:這還真的是有點鬼畜。
她跟著新郎走過來,站在那一排棺材面前,打算也低頭。
但突然之間,她卻覺得有點不對。
——如果只是奶奶的話,為什麼這裡擺著這麼多棺材?
一二三四……五。
這裡一共有五具棺材。
不知為何,這數字也讓她覺得感到某種可怕的熟悉。
她又想起了路顯揚那張慘白的臉。
「關……通關……」
她突然意識到,路顯揚說的未必是「關」。
也有可能是「棺材」。
她心念一動,沖了上前去——
她身邊的新郎依然對著棺材,低下了頭。
而她的手已經碰到了沉重的棺木。
在這一瞬間,冥冥之中,拿玫產生了某種遲鈍而危險的直覺:
她會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
非常、非常可怕的東西。
但是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了。
她推開了棺材。
「砰。」
漆黑的棺材板掉落在地上。
拿玫愣住了。
她在心裡預想了一百種可能性。
但她沒有想到會看到……
自己的臉。
拿玫看到自己躺在鋪滿白花的棺材裡。
神情平靜,仿佛她不過是睡著了。
深而長的黑棺材,像是一口巨大的花瓶,花瓶里插滿了白花,一個美麗的頭顱從花里長了出來。
那張本該無比精緻的臉上卻滿是細小的傷口。
被鏡子的碎片割開的傷口。
——拿玫被推進鏡子裡。
她在萬箭穿心的劇痛中死去。
她沉默地走向了下一個棺材。
「不要再看了。」
拿玫似乎聽到了Valis在耳邊發出一聲嘆息。
但她搖了搖頭。
她顫抖而堅定地推開了下一個棺材板。
她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屍體。
這一次,她的額頭上有一個巨大的、猙獰的傷口。
因為她被砸死在了坍塌的房屋裡。
下一個棺材。
本該從這具美麗的屍體裡長出來的花被染成了鮮紅。
因為她被一刀捅死。
下一個棺材。
再下一個棺材。
她的臉青白而僵硬,她死在冰湖裡。
拿玫凝視著自己的屍體。
她感到自己四肢僵硬,一股冷意貫穿她的身體,將她釘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