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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皺巴巴的布,又像是五官都融化在這張臉。

  這是一個稻草人。

  拿玫的餘光朝外看。

  鏡面反射出站在角落裡的那群老人。

  他們密密麻麻,一個挨著一個。

  全都是稻草人。

  萬祺已經嚇傻了。

  她抓著蔣睫瑟瑟發抖。

  窗外突然響起的、打雷一般的聲音又嚇了她一大跳。

  「啪!」

  「啪!」

  一大群小孩子們趴在窗外。

  黑漆漆的小臉貼在霧蒙蒙的玻璃上,哈出了白氣。

  他們在唱:

  「明月吐光,陰風吹柳巷」

  「是女鬼覓愛郎」

  「誰人願愛,悽厲鬼新娘」

  童真的聲音與詭異的歌詞形成了太過強烈的對比。

  簡單而飄忽的旋律里,仿佛隱藏著無限的惡意。

  萬祺瑟瑟發抖,簡直想捂耳朵。

  拿玫也嘴角抽搐了。

  「《鬼新娘》嘛,這歌我不是聽過嗎,怎麼一首歌還能在兩個遊戲裡用啊?狗遊戲缺錢買版權?」

  小孩們立刻閉嘴了。

  拿玫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她站了起來。鳳冠上的黃銅鈴鐺隨著她的動作而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鈴——」

  「鈴——」

  她審視著這個房間。

  滿屋子的稻草人,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

  「快了。」她輕聲道,「是不是?」

  蔣睫:「他們已經不再掩飾自己了。」

  日暮將至。

  這個村子也漸漸向他們展現出最黑暗的一面。

  「你自己小心。」蔣睫說,「今夜的婚禮,一定會很兇險。」

  拿玫笑了笑。

  「可是我不怕死。」

  *

  一頂巨大的黑轎子已經停在院外。

  四個男人僵硬地抬著轎子。

  「上轎吧,玫玫。」老人道。

  拿玫:「好吧。」

  她轉頭招呼另外兩個人一起坐。

  老人的神情抽搐了:「玫玫,這是喜轎……」

  拿玫:「啊?怎麼了?轎子夠大啊?難道你讓他們走路上去嗎?」

  老人堅決地說:「賓客不可與你同席。」

  拿玫:「好吧。」

  她十分遺憾地坐上轎子。

  喜轎搖搖晃晃地上山。

  他們再次聽到嗩吶穿雲破日的奏鳴。

  烏雲散去,一輪金燦燦的夕陽懸在半山之間。萬千雲霞都被染成恢弘的燙金。

  蔣睫:「我在想一件事情。」

  萬祺:「啊?」

  蔣睫:「剛才拿玫說,小孩子們唱的歌曲叫做《鬼新娘》。」

  萬祺打了個寒噤:「是呀,嚇死人。」

  蔣睫:「可是,他們為什麼要唱《鬼新娘》呢?不應該是『鬼新郎』嗎?」

  萬祺:「啊這,應該是小孩子瞎唱的吧……」

  蔣睫輕輕搖了搖頭。

  她轉過頭。

  看向身後神情遲緩的老人。

  突然她又想起了什麼。

  「昨天你離開的時候,我們的同伴好像送你出去了。」她說。

  老人點頭:「那是個好孩子。」

  蔣睫:「他死了。」

  「生死有命。」老人說,「天命不可違。」

  他渾濁的目光里出現了一絲遲緩的哀傷。

  老人轉頭望向遠方的夕陽。

  蔣睫:「我想問的是,他當時對你說了什麼嗎?」

  老人:「他問了我一個問題。」

  萬祺終於也緊張起來。

  她突然想起,路顯揚昨天回來時確實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神情很不對勁。他是想要問點什麼的,但後來卻被別的事情給打斷了。

  蔣睫:「他問了什麼?」

  老人:「他問我……」

  「五年前,在冰湖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告訴他,死了一個,殘了一個。」

  *

  他們再次見到了那座黑色的古廟。

  不知是否是錯覺,拿玫總覺得這座廟比她上次見到時,還要更高大一些。

  深山之中的森森廟宇,是如此宏偉和可怖。高聳入雲的塔尖更讓人心生畏懼。

  廟門口的兩隻火把熊熊燃燒著。

  照亮了門上深紅的、曼珠沙華一般肆虐開來的殘文。

  萬祺;「這花紋……」

  蔣睫:「花紋怎麼了?」

  萬祺:「好像淡了。」

  咒文像血河一樣垂淌下來。

  地獄之花反而藏在其中,模糊不清。

  蔣睫:「咒文早就被破壞了。」

  分明已經到了山頂,但那頂黑色的花轎卻依然沒有停。

  他們繞著廟行了一圈,一直在走到山後的墳頭上。

  拿玫掀起了轎簾。

  墳場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

  提著白燈籠的老人們,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她。

  而在他們身後……

  每一座墳上,都站著一個稻草人。

  他們的神情如此僵硬而可怖。

  仿佛自己參加的不是婚禮,而是葬禮。

  而拿玫懷中依然抱著路顯揚的DV。

  DV里的內容,翻來覆去不過是那一段視頻來。

  但她想……

  他一定還看到了什麼。

  她不斷地回憶起那張慘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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