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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狹窄的院門,她看到一群提著白燈籠的人,抬著無數個碩大的黑箱子, 從門外經過。

  站在隊伍最前面的人在吹嗩吶。

  嗩吶在演奏一支可怕的哀樂。淒悽厲厲, 如泣如訴, 鑼鼓喧天,讓人只覺得汗毛倒豎。

  這隊伍也長得沒有盡頭,一個又一個的大箱子從她面前經過。

  突然,她看到了大紅的翻飛裙裾。像血一樣。

  箱子上趴著一個女人。

  她像是一隻巨大的母蜘蛛,輕飄飄的、卻又無比牢固地盤踞在箱子上。

  紅色的流蘇垂下來,像是粘稠的血。

  她察覺到拿玫的視線,猝然地轉過頭來——

  拿玫看到自己的臉,對她露出了猙獰的咧嘴一笑。

  拿玫:「……」果然,又來了。

  她對老頭說:「你看到那箱子上有人嗎?」

  老人卻沉默著不說話。

  拿玫回過頭。

  青叔直勾勾地望著外面。渾濁的眼神像是漩渦的風眼一般。

  某種奇怪的直覺驅使拿玫抬起了手。

  她從指縫之間朝外看。

  穿著大紅嫁衣的女人趴在老人佝僂的背上。

  她詭異地笑著,如同一個巨大的腫瘤,鮮紅的指甲,深深地陷進了青叔的喉嚨里。

  拿玫:「又來了?你自己沒腳嗎,非得讓人背著?」

  老人張了張嘴,但他卻發不聲音。

  他的喉嚨里發出了「咯咯咯」的怪聲,像是喉嚨里已經爛成一灘血肉模糊。

  而他背後的「拿玫」依然露出桀桀怪笑。

  她尖利的指甲更深地陷進了長滿老人斑的喉嚨里,劃出一道道細長的血痕。

  老人仿佛從自己的狀態里意識到了什麼。

  他臉色大變,拼命地抬起僵硬的手,朝著拿玫揮舞過來,要將她往外推。

  但門卻自己關上了。

  「啪!」

  他背上的女人望著門的方向,露出一個更陰沉的笑容。

  嗩吶的聲音消失了,他們仿佛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屋子卻開始猛烈地搖晃起來,仿佛地震了一般。

  拿玫扶著桌子,勉強地站直了身體。

  她心想:這一把大概是真的要涼了。然而,人固有一死,但要死得又價值。

  於是她誠懇地抬起頭,對大紅嫁衣的女鬼說:「其實有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你為什麼不肯露出自己的臉呢?是因為你覺得自己長得很醜嗎?這樣可不好呀!」

  她接著諄諄善誘道:「女孩,要愛自己呀。」

  對方:「……」

  顯然沒想到拿玫突然會給自己灌這樣一碗雞湯。

  她臉色大變,神情更加猙獰。

  拿玫痛心疾首地說:「這就更不對了,你怎麼可以頂著我的臉,做出這麼丑的表情呢?」

  對方:「……」

  她恨得牙痒痒,指甲越陷越深。

  爺爺的喉嚨深處不斷發出了「咯咯咯」的怪聲。

  突然之間,那張美麗的臉爆開了。

  拿玫傻了。

  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臉變成了散落一地的、鮮血淋漓的肉塊,像是一朵爆裂開唇舌的食人花,每一滴粘稠的血都是貪婪的口涎。

  與此同時,尖利的指甲也徹底撕開了老人的喉嚨。

  鮮血噴出來,仿佛淋了一場血雨;蒼老的頭顱垂落下去,與脖子之間只連著一層薄薄的皮。

  拿玫:「……」

  淦。

  論把自己的臉聊爆了是一種什麼體驗。

  她的眼睛真的不乾淨了!!!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

  她聽到了「轟」的一聲。

  偌大的房間從中間裂開了。

  整面牆的書架都朝著他們砸了下來。

  如同山體滑坡一般,厚厚的大部頭書籍仿佛沉重的石塊,朝拿玫的身上狠狠地摔下去。她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但奇怪的是,她並沒有感受到疼痛。

  接著拿玫才意識到,是有什麼東西擋在了她前面。

  她再次跌落到一個看不見的擁抱里。

  他們是被掩埋在廢墟里的人。但某個並不存在的身體,分明將她抵在身下,又在她耳邊落下輕輕一吻。

  *

  拿玫在一縷溫柔的日光中醒來。

  她恍惚了片刻,才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事情。

  ——謝天謝地,這一次總算沒有回到那個穿衣鏡前面。

  她站了起來,卻發現這溫馨的臥室里,亦有一面銅鏡。

  拿玫凝視著鏡中模糊的自己。因為沒有睡好,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浮腫,看起來很脆弱。陽光落在卷翹的短髮上,為她的臉鍍上一層金邊。

  「我又死了一次,是被砸死的。」拿玫對著鏡子說,「但我又活了過來。」

  「我被穿著大紅嫁衣的自己追殺,死了一次又一次。但我還是不知道,這到底是噩夢還是現實——我真的死了嗎?」

  拿玫抬手觸向冰冷的鏡面。

  鏡子裡的她也伸手碰向自己。

  「那麼,在我死前見到的人是你吧?」她輕聲說,「我知道你在看著我,你出來好不好?」

  拿玫將全部的身體都倚在鏡面上。

  「我想跟你一起玩遊戲,你出來。」她發出了虛弱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溫柔地碰了碰她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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