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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個謹言慎行?漱鳶白了一眼,不當回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朝臣的那些小心思嗎?你同竇楦與晉國公長孫新亭勢頭鼎立,私下不也是在拉幫結派,我不過是想叫子彥依附於你,日後對你也多一個相助之力,不好嗎?」

  房相如沒想到她懂得如此之多,倒成了為他著想似的,他皺眉低聲道,「晉國公怎麼說也是公主的舅舅。公主怎麼能直呼其名?」

  漱鳶嗨了一聲,「皇后又不是我的親生母親,長孫新亭怎麼能算我的舅舅呢。出了事,他們只會顧及九兄,才不會管我。我這麼叫他一聲晉國公,也不算失了禮節吧。」

  房相如聽後沉默下來,覺得公主倒是心思清明,看得很透徹。大典之前,群臣在陛下的內書房議會的時候,長孫新亭一派主和,誰想到長孫新亭那時候居然向陛下提議,將李漱鳶選做和親人選,以平息未知的戰戈。後來,他和竇楦據理力爭,反對此舉,這才將這事情暫放下來。

  也難怪當時聽她說起,長孫新亭出了殿後問她年歲幾何的問題了……

  漱鳶眼巴巴地看他,見宰相面色冷寒,也不知在思索什麼,「怎麼,晉國公在父親那說我壞話了麼?」

  「那倒沒有……」他的思緒被她的聲音拉扯回來,抬眼見丹鳳門就在前頭了,淡聲道,「大明宮就快到了,臣就不相送了吧。」

  陽光下,巍峨偉麗的門頭映入她的眼,像塊大石似的將她今日雀躍的心情壓了下去,漱鳶的好興致被澆滅,咬著唇不情願道,「你一會兒在中書省就沒有事情可做了麼,不如送到中庭吧,還可以一起多走一段路呢。」

  他聽後有些猶豫,宮裡耳目眾多,如若有不好的傳言遍布宮闈就不好了。漱鳶卻誤會了他的意思,眯著眼側視他,像是看破了心思,道,「是不是怕我光天化日之下……對你……」

  房相如啟唇一動,吐出兩個字,「住口。」

  中庭就中庭吧。他其實無事可做,為了送她一路安好的回去,他就算沒事也得假裝找點事做。大概荒唐二字說的就是他自己了。

  宰相心虛地輕輕摸了下額角,無奈道,「不過也好。送完公主,臣剛好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順路可以去中書省……」

  穿過丹鳳門的時候,宰相和公主腳前腳後地一同入宮,金吾衛還是好奇地多問了幾句。

  漱鳶在車裡聽那人盤問起宰相,心裡不快,一把撩起帘子道,「本宮出宮一趟,不小心腳崴了,多虧房相碰巧遇到,這才送本宮回來。怎麼,有功之臣,也要被你一個小小闔者質疑嗎?」

  闔者其實就是看門的意思。公主已經很客氣,沒有直接叫他「看門的」,金吾衛知道自己多事了,不敢和永陽公主再說什麼,趕緊放行了。

  御橋前,公主被攙扶下牛車,改坐玉輦回去。內侍小心翼翼地將她扶上輦,又謹慎地抬起來,往內廷去了。房相如跟在她的下頭,抿了抿嘴,低聲道,「其實公主不必如此。金吾衛只是例行詢問,臣如實回答就好,沒有什麼可心虛的。」

  這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漱鳶幽幽瞥了一眼他,正色道,「我就看不慣旁人多嘴的樣子。你知道嗎,我最討厭街坊的無端傳言了,滿足了自己的口舌之快,卻害了別人。如果不教訓他們幾句,誰知道明天又會說什麼?」

  房相如聽得一皺眉,抬頭看向她,「公主好像很在意別人的看法?」 金吾衛也是,方才的寧九齡也是,她似乎對這些人過于敏感了一些。

  漱鳶輕呵一聲,不冷不熱道,「從前不懂事,什麼傳言都不在意。如今卻看得多了,覺得還是在意點比較好。」她說完,自輦上丟下來個溫溫的笑,道,「房相覺得呢?」

  房相如沉默地隨行著,似乎若有所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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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宮的宮道再長,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一路穿過宮門行至中庭,還是到了要分別的境地。

  隔著一道宮牆,裡頭有仕女打鞦韆的嬉笑之聲傳出來,內禁與中庭和外朝像是兩個人間似的。

  玉輦停在延英門外,公主爬在輦欄上,目光依依不捨地朝下望去,嘆氣道,「那我進去了……房相去忙吧。來日……來日不知何時再見了。」

  其實,她若是想溜出來看他,也不是不可以,從前她不是也這樣多番做過了。方才被她這麼一說,可憐兮兮的,仿佛兩人真的要從此永別了似的。

  房相如垂下眼睫,抬袖拱手,端方道,「公主好生修養。」

  他起身,微微抬起視線看向她,卻見她還不走。兩人這樣沉默著目不轉睛地對視了片刻,他終於率先心虛地調開視線,抬袖道,「公主有話要對臣說麼?」

  「房相……」

  「公主請講……」

  「唉……房相呀……」

  「……」

  漱鳶賴著不動,道別是如此的艱難。如果她先走了,他會一直目送自己嗎?如果她走到一半回過頭,見他卻早早地離開了,那該多難過啊。

  她輕輕嘆口氣,與其那樣,還不如她做最後離開的人……抿了下唇,情深意重地氣吐如蘭,道,「還是房相先走吧。我看著你走……」

  宰相心裡鈍了一下,腳底下的步子有些挪不開似的。許久,他才慎重一拜,淡淡道,「那臣先告退了。」然後他起身,旋走,一步步地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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