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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末的天氣沒那麼多涼意了,風一拂過只剩下暖,叫人心頭也放下幾分戒備。茶點吃盡,宮人小心在旁撥弄香爐,被春風吹得打了個哈欠,大概也是聽那些你來我往的家常話犯了睏倦。

  漱鳶的目光從茶碗移到英娘臉上,見她只是囁生生地垂頭依著九兄坐著,也不敢抬頭看人,亦不說話。

  很難將這樣我見猶憐的柔弱女子同日後那個立在大殿之上與九兄共享天下的人聯繫到一起。

  說是偽裝,倒也不像;若是真的,未免也太可怕。

  皇上點頭對九兄和顏悅色道,「睿兒,自打你今年出去自立門戶,你母親甚是想你,有空還要多多回來看看。」

  九王正是少年英氣,意氣風發的時候,劍眉星目朝上座一抬,道,「兒也想念父親母親,請放心,日後兒必帶著英娘常走動。」

  皇后神色溫柔地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分外慈愛,道,「也不必日日來,切記辦好你父親交給你的事務,莫耽誤正事。」

  李睿點頭稱是。

  父慈子孝,盛世之景,漱鳶在坐下瞧著,有時候真覺得他們才是一家。皇子娶妻,帝後親自相看,這是何等榮幸,其他皇子怕是盼都盼不得。

  現在看來,當年九兄繼承大統原來是早有預兆的。父親多子,平日雖大都一視同仁,可私下裡到底是關心九兄多一些。

  她扶著杯沿嘆了口氣,從前許多細枝末節她從未放在心上,如果多加留意一些,或許上輩子不至於結局寥落。

  城安公主看在眼裡,誤以為她有孤苦伶仃的滋味,於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說了一句,「聽聞父親為鳶妹妹賜婚,鳶妹妹給推掉了?也不知那位是誰家的郎君,這樣沒福分?」

  眾人一聽,忽然來了幾分八卦的意思,紛紛饒有興致立起耳朵看向她們這邊。

  漱鳶心裡暗暗苦笑,一股澀味纏繞在舌頭,叫她說也說不出來。這種時候她倒真盼望起宋洵快快與上輩子「鍾愛」的那位外室女成親,由此也免了她不少麻煩,譬如眼前這些探尋的目光。

  她彎了彎唇,硬著頭皮僵笑道,「城安姐姐玩笑話了,那不過是父親一時興起。再說了,就連房相都看得出來,我與宋公子脾性不合。」

  大概是一群人真把別的話題聊的盡了,一時間對她和宋洵這事情倒生了別樣的興趣。

  康晉聽漱鳶提起來房相如,不禁側頭一笑,「要我說,鳶妹妹怕的是房相。那樣的公婆家,怕是比宮裡還悶。房相太過古板嚴苛,也不愛言笑,想來規矩少不了的。」

  她不置可否,任由她們胡亂猜去。要說房相如的確是不苟言笑,又不通情達理,可是按照前陣子的交鋒來看,他已變換了幾番神色,被她搞得心神不寧。這是不是也算一點進步呢?

  本是李睿與英娘的局,這時候都拿她來打趣了。

  九兄目光里仿佛明白什麼似的,瞧著這個妹妹微微一笑,磁著嗓音調侃道,「依我看,是鳶妹妹了有了旁的心上人了吧。」

  「誒,是誰是誰?」

  漱鳶卻嚇了一跳,顧不上回應正拉著盤問的城安康晉,下意識地回望向九兄,他悠然牽唇一笑,頗有盡在掌握之意。

  「我哪有什麼心上人……」 她故作不知,盡力讓自己笑的自然,「九兄慣會說笑,竟拿我取樂。父親可還在呢,我得向他討個公道。」

  李睿開懷一笑,大有不依不饒意思,「也不知鳶妹妹這個脾性,往後得什麼樣的駙馬才能管得住。若是真如房相那樣嚴苛一點,也無妨,算叫父親省心了。說起公道,去年冬末聽聞有人碰壞了你的玉枕,惹得你大動肝火,我聽了都畏懼幾分啊。」

  殿上,這兄妹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些針鋒相對,言語之間都在戳對方的脊梁骨似的。二人卻還是笑著,仿佛在拉家常,旁人見了只當作他二人是鬥嘴,一言一句倒給這高處不勝寒的天家增了幾分人間煙火的味道。

  漱鳶踞坐在軟墊上,聽李睿說起遊仙枕,忽然記起來曾對英娘當眾責難的事情,趕緊拚命揚著嘴虛應起來,「九兄哪裡話,畏懼這個詞,也太誇張了。你這樣傳出去,以後我是嫁不成人了,到時候還要靠九兄九嫂養著。」

  眾人皆撫掌大笑,就連元珞內侍也在一旁抬袖抿唇。公主天真無邪,慣會討陛下歡心,哪怕是理虧些,只要無理取鬧起來,旁人也沒個辦法。

  李睿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追擊,案幾之下卻悄然握了英娘的手,仿佛示以安慰。

  她全數看在眼裡,心裡可惜怎麼不早重生幾個月。若是回到去年冬末那陣子,莫說英娘不小心將她的遊仙枕摔掉了一角,哪怕是整個都摔碎了,她也絕不斥責半分。

  從前她的確有些恃寵生嬌,大概這事情做得有些過火。當時英娘初次進宮,行舉言談唯唯諾諾,一群女眷聚在宣徽殿裡,也不知怎麼偏巧她碰掉了遊仙枕,脆響一聲,將那祥雲底座磕掉了一角,玉屑撒了一地。

  眼見英娘細長的眉眼紅了一圈,在眾人的圍觀之中,自己好生將她責了一頓,臨了還不忘說一句,「不過是從四上的女兒,置辦天家宗室的籍典名錄,筆桿寫得膩了,也想攀上個貴胄。」

  漱鳶皺眉,絲絲地倒抽口氣,大概梁子就是那時候結下的。九兄知道了他心愛之人被這樣責怪過,來日登了帝位,自然要逮了機會再踩踏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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