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當年沒有說出的話
2017終將過去，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春節假期雖然不長，但人們早早就在期盼回家和父母朋友團聚的那一刻。蘭可兒也不例外，這個春節她準備帶著孩子回自己的老家去過年，她很想念爸爸媽媽，也想念在老家生活的同學們，尤其是羅曉瑤。買好機票的那一刻，她就給曉瑤去了電話：「要不要我回來看你呀？」
「是真的？我期待這一天很久了，什麼時候回來？」
「兒子期末考結束我就回來。」
「到時候我安排一下，我要和你好好敘舊……」
兩人在電話里別提有多興奮了，他們都希望時間快一點過，再快一點過……
一天，方子淳給可兒發來消息：「可兒，這兩天有沒有開心的事，可以和我分享一下嗎？」
「我最開心的是要過年了，我終於可以回家了……」
「你也要回老家嗎？」
「難道你也準備回去過年，這麼巧？」
方子淳已經按耐不住心裡的激動，心砰砰直跳。
「那麼……回去以後我可以見到你嗎？」
可兒停頓了一會兒，她的心也砰砰直跳。
「你是說同學聚會嗎？可以有，哈哈。」聰明的可兒總是在迴避對方將要說出的話。
「那……就算答應我可以見你了？」方子淳開玩笑似地說，因為他心底也沒有奢求過可兒可以單獨見他。
「回去了我們隨時聯繫吧。」
這一段對話無疑是他們都非常期待的，也許會因為即將到來的回家之旅興奮得不能入眠……
蘭可兒如期回到了老家，一回家就準備和羅曉瑤見面。她們倆無論有多久沒有見面都不會陌生，反而不變的還是那份難得的默契。
「這麼興奮，你回來只是見我的？」
「我見到爸爸媽媽也興奮，終於可以吃到媽媽做的飯了。」
可兒沒有告訴她和方子淳的事，因為還有很多問題她沒有確定。
「好像有很多同學也回來了，你們理科班的應該要聚會吧？」
「不知道，再約吧。」
更多的，她們聊到了各自瑣碎的家庭生活。
方子淳回來的那一天，就給蘭可兒發了微信。
「可兒，我回來了。」
「終於在同一個城市了，我聽說有好幾個同學也回來了，要不要一起聚一聚？」
「好啊，只是……」
方子淳吞吞吐吐，開始語無倫次。
「什麼？」
「有時間……我們先見一面可以嗎？」
其實可兒心中何嘗不是這樣想，她真的好想見見現在的方子淳。
「上次去旅遊，我給孩子帶了點東西，本來想寄給你，你卻不肯告訴我地址，我就給帶回來了……」
「哦，是想拿好吃的給我嗎？」
「嗯，想先拿給你。」
「沒問題。」可兒爽快地答應了。
他們約好第二天晚上八點在可兒家附近見面。畢業很多年了，可兒也已經搬家，方子淳對那一帶也不太熟悉，所以可兒發了定位給他。
第二天，他們約在可兒小區出來的十字路口等。
「我正在往那邊走，你呢？」
「我們共享位置吧，這一帶有點陌生，怕把方向走錯。」
他們打開了iPhone微信裡面的共享位置，共享位置越來越近，他們的心跳越來越快，二十幾年未見面的兩個人會有多激動？當他們頭像幾乎重合的時候，她看到他在街對面，此時的紅燈怎麼會如此之長，她的心就快跳出來，除了緊張，她仿佛失去了知覺。
他想看清對面的她，是否還是當年的模樣，都怪燈光太暗，只看見她依然苗條的身材和那一頭飄飄長發。
紅燈變綠燈的時候，身旁的所有人都急匆匆地過馬路，唯獨他和她就像反應遲鈍一樣，比別人慢一拍，愣了幾秒鐘，方子淳做手勢讓蘭可兒停下，他從馬路對面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他來到可兒的面前，他們面對面地注視著對方，昏暗的燈光營造出了浪漫的氣氛。
「可兒，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天氣有點涼，我們找個地方坐一坐吧。」
「好」
他們找了一家咖啡廳，面對面坐著，可兒想起上一次這樣面對面坐著已經是二十一年前，也是在一家咖啡廳，那一次告別就再也沒有見過面。方子淳看著可兒，微笑著說：「還是沒有變。」
「怎麼可能沒變，已經老了。」
「沒有，是變成熟了。」
方子淳幾次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該從何聊起。
「兒子呢？一起回來了的嗎？」
可兒提到孩子的時候，他們倆就突然有話題可聊了，居然開心地交流起育兒經驗來。
坐了近四十分鐘，可兒說：「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好吧，今天你肯出來見我，我就很開心了。」
接著，方子淳遞了一個手提袋給可兒，
「你收下吧。」
「謝謝你。」可兒接過手提袋。
方子淳將可兒送到小區門口，就攔了一輛計程車，分別的時候，可兒回過頭看了一眼方子淳，眼神中透露的是依依不捨，方子淳看見可兒這個舉動，想起多年前她對他的回眸一笑，此刻他感覺到了可兒對他的留戀。他也好捨不得，可是又能怎樣呢？
他們的同學聚會最終還是沒有組織起來，過年同學們都太忙，時間都統一不了。但是方子淳太想念可兒，他又撥通了可兒的電話。
「可兒，在忙什麼呢？」
「暫時沒事可忙，我在家呢。」
「我正好要出來一趟，有空出來坐坐嗎？」
如今的方子淳是不是比當初的他更主動了？他內心其實也是想多和可兒聊天，讓可兒可以開心起來。
「嗯，好吧。」
於是他們還是約在可兒家附近的一個咖啡館見面。
兩個人還是同樣面對面坐著，這次坐了一個好位置，有獨立的空間，比較安靜。
「他回來了嗎？」
「沒有，他回他的家，我回我的家。」
方子淳表示很疑惑。
「我們通常是這樣，說是一家人，其實是互不相干的兩個人。」可兒握著杯子，不停地轉動杯子，顯得坐立不安。
「對不起，我是不是不應該提他？」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我只是覺得我和他越來越陌生。」
「好了，我們不說他，我們來回憶一下高中好笑的事情吧，讓你開心一下。」
他們聊到高中的老師、同學，聊到他們的趣事，想起學生時代，兩個人都哈哈大笑。不經意間，他們聊到了於飛，
「你知道嗎？其實我不喜歡你幫於飛，那個時候我就好生氣。」
「我也恨當時的自己，一根筋地就知道幫他。」
「如果我也很喜歡於飛，你就真的如願了？」
方子淳看著可兒，一句話也說不出……
「其實於飛後來對我說了一句話，就再也沒有找過我了。」可兒說完笑了一聲。
「他說什麼？」
「他說什麼也不能改變現在的結局，於飛其實很聰明，他都能看透的事情，你卻看不透。」此時可兒的情緒有些變化，她似乎想到了些什麼。
「哎……」方子淳長嘆了一口氣，沒有再問蘭可兒。
「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回家吧。」可兒說。
「好吧，我送你回家。」
「你……還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可兒眼裡閃著淚光看著方子淳，隨後把頭轉向了一邊，她實在忍不住內心的難過，眼看不爭氣的眼淚就要跑出來了，但還是強忍著。
方子淳什麼也沒說，坐在那裡呆了好一會兒，因為他心底的話太多太多，不知從何說起，來不及快速地組織好語言，他心裡在想，「這一句話問得太好了，還有什麼要說的，早該在高中的時候就想說出的話藏在心裡二十幾年都不敢說，最初是怕耽誤彼此的學習，是怕影響好朋友的感情，畢業了是怕你不喜歡我，我以為你有很多更好的選擇，現在是怕打擾你的家庭和生活，但是這一刻看到你期待的雙眸和我所感覺到的，我再也隱藏不住對你的牽掛和思念，允許我大膽一次好嗎？」
想到這裡，方子淳拉上了門帘，他走到可兒面前，蹲下來，拿了一張紙巾遞給可兒。
「還記得二十年前那個寒假嗎？我也是遞了一張紙巾給你，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哭得那麼傷心，我卻始終沒有勇氣向你說出我想說的話。」他的喉嚨變得有些沙啞，接著說：
「我知道，你今天又想流淚了，我知道你心裡的委屈……」說著他低下了頭，陷入沉思……
此時可兒的眼淚已經不爭氣地流了出來，她用方子淳遞給她的紙巾擦乾了眼淚，起身想離開。方子淳用手輕輕拽住了她的胳膊，
「可兒，二十年前我們見面，我問你我還有沒有機會，你說一切都太晚了，所以我始終沒敢說出我內心的話……」
「一切都過去了……，我已經忘記了……」
方子淳站了起來，在原地焦急地來回走了好幾圈，他明明知道，可兒要確定的就是那句話，他猶豫了兩分鐘，轉過頭對可兒說：
「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就想告訴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大一那次寒假回家，我也想告訴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以為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可兒突然僵住了表情，其實在她的內心，方子淳再多的千言萬語，都抵不過「我想和你在一起」這幾個字。
可兒的眼淚此時又奪眶而出，她站在方子淳面前低著頭，睛重得抬不起來，長長的的睫毛尖上掛著淚珠，拼命眨了幾下，淚濕了她的衣領，迷糊了她的視線，方子淳伸手想去巴住可兒的肩膀，可是伸出去的手又慢慢地縮了回來，他依然只能拿出一張紙巾，這次他沒有遞過去，而是小心地幫可兒擦了一下眼淚，可兒用手接過紙巾「我自己來吧，謝謝你。」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話，所以，我們還是好朋友嗎？」可兒瞬間破涕為笑。
「所以，以後你有不開心的時候記得找我傾訴，不能一個人憋在心裡難受……。」
方子淳的感覺告訴自己，眼前這個人才是他日夜思念的，想一直照顧的，想一生相伴的那個人，他恨年輕時的那個自己，不懂珍惜。可是現在卻「太晚了」，他只能默默地去關心她，在她受委屈的時候去安慰她！
接著，他們互相凝視著對方，從彼此眼中雖然看到的全是對方滿滿的愛，能感知彼此心裡的千言萬語…………但，他們都認為彼此有自己的家庭，不容自己去打擾對方平靜的生活。
這樣一種場景徹底改變了可兒心中之前一直胡亂猜想的一切，她深深感到原來當年的他其實深愛著自己，那麼這種愛能改變他們彼此的生活嗎？不能！她心裡揣摸著……
眼看到了大年初九，蘭可兒第二天就要帶著兒子回上海了。這天下午，她又見了羅曉瑤一面，兩個人在一起吃了一頓晚餐，然後不停地自拍，發朋友圈，好捨不得的一對好姐妹。可兒隨手把手機放在桌上，這時突然電話響了，羅曉瑤看到了來電是「方子淳」的名字，她很驚訝。
「可兒，我在你家樓下十字路口的小酒館，過來坐坐？明天你就回了，想再見你一面。」
「我現在和羅曉瑤在一起，你等我一會，過一陣我過來。」
「是方子淳嗎？是不是你們班的同學聚會？」羅曉瑤問道。
「嗯，好像有幾個回來了，叫我過去一趟。」
「那你快去吧……，正好我們也吃完了，我把你送到路口吧。」
本來和羅曉瑤想多聊一陣子，可是蘭可兒此時的心早已飛到了方子淳那裡。羅曉瑤似乎看出了些什麼，她不停地催可兒快去。
走了一段路，羅曉瑤說：「可兒，我就送你到這裡吧，我坐公交回家，放心吧，我有耳機，聽著我們都喜歡的歌回家，不會寂寞的，有空多回家看看。」
雖然可兒有些捨不得，但她想見方子淳的心似乎再也掩飾不住，望著羅曉瑤遠去的背影，可兒有些淚眼朦朧，這麼重要的事，她這次居然沒有告訴羅曉瑤……
這次回家，他和她第三次見面，聊的還是同學或是孩子，似乎誰也不願意提起自己的另一半，這一次告別之後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