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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這世上有一樣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又頻頻將他信奉的一切從頭推翻, 令他從此喜怒不可控制, 情感戰勝理智, 這個人也唯有魏眠了。

  從最初拿到她畫像的那一刻,他心中便開始了莫名的悸動。

  在此之前,他從不信一見鍾情。

  後來城樓上的驚鴻一面, 她策馬揚鞭宛若颯颯驚風,一身石榴紅的錦襖光彩奪目,竟讓生出一眼萬年之感。

  她周身的萬丈光芒,甚至一度令他不敢直視, 而她向來眉歡眼笑、熱情似火, 亦讓他屢屢招架不住。

  直到上元當晚見到她為了兄長的事情急得眼眶通紅的樣子,他頭一回有了種心如刀割的鈍痛感, 恨不得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保護, 而他事實上也這麼做了。

  那晚雲橫同他說了那番話後,他一連幾日沒有見到魏眠,一想到來日她離開商州或許再也不會回頭, 他更是克制不住地心亂如麻,恍如萬千纏絲繞於心際,唯有見她一面方可解脫。

  有時候裴肅真覺得自己魔怔了,竟然會拋下一切飛奔出城去追她的馬車,會不顧眾人的眼光在馬上與她四目相對,訴盡衷腸。

  而後她猝不及防地吻了他,也的確像她能做出的事情。

  唇齒輕觸的一瞬間,他登時如臨大敵,四肢百骸都游離著某種詭異的酥麻感,可下一刻與她灼熱明亮的目光相撞在一起,他心中縱然山搖地動,更多的卻是滿心歡喜,喜不自禁。

  或許上天打算再磨礪他一次,才會將兩人的婚期足足推遲一年。

  不過他向來是有耐心的人,從他可以默默沉澱自己這麼多年便能夠看出來。

  可唯獨這一年以來,他會按捺不住地想她,會因為她走之前說的某一句話徹夜難眠,牽腸掛肚,會患得患失怕生變故,也從未心急火燎地想讓時間過得快一些,恨不得立馬飛奔過去見她。

  總算等到她嫁過來,他也恨自己公務太多,無法時時陪伴在他身邊,可他知道自己即便坐上了世子之位,也並非一勞永逸,高處有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如若不能將所有的事情做到極致完美,便會輕而易舉地被人抓住把柄。

  到時候,他又要如何來護著她?

  魏眠天生嬌女,自小含著金湯匙出生,養在蜜罐里長大,委身於他已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恩賜,他不能讓這麼好的姑娘嫁過來跟著他吃苦。

  可如今看來,他似乎還是錯了。

  或許,她就是他命定的克星吧。

  公事繁忙冷落了她,裴肅自知理虧,所以上天用這種法子來懲罰他時,那也是他該得的,裴肅半點不敢埋怨。

  只是從侯府到常吟山這條路,他從未有一日走得如此提心弔膽,冰涼的雨珠打在臉上也渾然不覺。

  雨勢越大,夜風越冷,路面越潮濕,他就越是心急如焚。

  也許她因風雨被困在山中走不了,也許是馬車軲轆出了問題停在半路,又許是遇上一夥山匪擋了去路,又或許她早已不在山上……

  裴肅不敢想下去,只能發了瘋似的快馬加鞭往山里趕,恨不得將整座山翻過來找。

  到山腳下時幸而冷雨暫停,何岐瞧見主子目光冷若寒冰,下頜也繃得極緊,不禁倒吸了口寒氣,當即令巡防營調過來的五百名兵將和從府中帶來的二十名護衛分頭去找,一旦發現任何可疑行蹤,立即來報。

  以往只知道主子素來冷靜沉肅,克制隱忍,今日何岐竟在他身上看出了十足的心急與狼狽。

  裴肅渾身早已淋濕透徹,清雋冷毅的下頜滴著水,手臂上更是幾處被山路兩旁的樹枝荊棘劃破,尤其是眼底那一抹猩紅之色,不知是火光映出來的,還是因長久緊張而透出的顏色,竟連這漆黑的夜色都擋不住。

  這眼神連何岐見了都害怕,更何況是手底下那些人。眾人不敢多言,個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山裡頭四處搜尋。

  「在這裡!」

  「馬車找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山中倏忽有人驚叫一聲。

  裴肅神色一凜,立時循著那聲音的方向奔過去,只有何岐看到主子握劍的手是微微顫抖的,手背的青筋都凸起來了。

  那幾聲呼喊雖然亂,卻不難聽清。

  馬車找到了,不是夫人找到了。

  側翻的馬車隱藏在路側的土坡下面,正是魏眠來時的車駕,輪廓被叢生的野草掩蓋了一半,如若不是蓬頂的明珠在火光下隱隱透著光,路過的護衛軍根本瞧不見這裡有馬車的蹤跡。

  裴肅緊緊盯著護衛從馬車裡搜出來的一截沾了血的碎布料,還有泥濘里那隻魏眠素日最喜愛的海棠花簪,潮濕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傳至鼻尖。

  夢中那種從懸崖墜落的失重感登時遍布全身。

  「繼續搜!」裴肅冷聲厲喝。

  馬車因路面泥濘打滑側翻,且有人受傷,魏眠一定就在這附近。裴肅拳頭又攥緊了幾分,指甲嵌進血肉里竟毫無察覺。

  舉著燃燒的火把,順著草叢裡凌亂的腳印和拖拽的痕跡一直往前走,裴肅開始發現灌木叢中有被利器砍過的跡象,還有荊棘勾壞的衣裙留下的碎布條。

  荊棘劃破手背,血珠從裡面慢慢滲出來,裴肅將那根布條緊緊攥在手裡,面色沉得幾乎能滴出水,繼續往前找了一會,忽聽到不遠處有人喊:「快來看,這裡有個破廟!」

  裴肅當即加快了腳步,直接往那微微透光的破廟裡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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