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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一年的時間裡,安娜沒有像其他影星一樣,去接一些低成本的電影,打響自己的名氣,而是專心致志地學習表演,提升自己的演技。

  她的學習成績還是很糟糕,一道數學題要琢磨兩個小時,才能寫下幾個毫無意義的步驟,但她的演技和芭蕾舞卻突飛猛進,尤其是芭蕾舞,已經能一口氣跳出十六個單足趾尖旋轉。

  電影上映的那天,剛好是一年之中最炎熱的時刻。

  安娜沒有去參加製片廠舉辦的首映會,拽著謝菲爾德,來到了離家最近的電影院。

  這家電影院並不豪華,影廳里只有幾百個座位,靠「一票雙片」掙錢——觀眾花一部電影的票價,能欣賞到兩部電影,然而即使如此,觀眾依然很少,而且大部分觀眾都衝進了放映X級片的影廳。

  安娜抱著爆米花的紙盒,和謝菲爾德在第五排坐下,這是她琢磨出來的最佳觀影位置。

  謝菲爾德側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的裙擺卡在大腿根那裡,伸手幫她扯了下來,低聲問道:「還不肯告訴我電影的內容麼。」

  安娜摟住他的脖子,重重地親了他的臉頰一下:「看了就知道啦!」

  新聞短片播放完畢後,全場燈光依次熄滅。放映機射出白晃晃的亮光,腳步聲響起,最先出現在銀幕上的,是一隻蒼老的、青筋暴突的手。

  那隻手翻開桌上的黑白相冊,第一張照片,是船廠工人的合照。他們摟抱在一起,笑容開朗,手裡拿著鏟鍋爐灰渣的鐵鏟。

  與此同時,銀幕變黑,浮現出一行白色的小字:

  A FILM BY ROSE ROBERTS

  出品人:羅絲·羅伯茨

  DIRECTED BY ABEL HAWTHORNE

  導演:亞伯·霍桑

  接著,那隻手再次出現,相冊被翻到下一頁,一個女孩穿著希臘式長裙,坐在泳池邊,朝照相的人微笑。

  旁白響起:「我1889年出生在倫敦,父親是一位文學教授,立志於將我培養成他那樣的人。然而,我卻在二十歲那年,成為了一名制船廠的鍋爐工人。沒人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放棄大好的前程,去做一名骯髒、黝黑的船工。我只知道,不能服從父親安排的命運,一旦服從,人生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我沒有別的優點,唯獨命很硬。1912年4月10日,鐵達尼號啟程駛往紐約,我原本是船上的鍋爐工人之一,卻因為突發高燒,被另一名工人頂替。本以為這會成為我人生中最大的憾事,卻沒想到成為了我人生中最值得炫耀的幸事。我因為一場急病,在和平時代最大的海難中,僥倖活了下來。」

  「後來,戰爭陸續爆發,我的親人,我的朋友都在接二連三的戰爭中死去,我卻一直活到了今天,並且神志清醒,沒有糊塗。這麼多年過去,我一直不敢回顧自己的人生,害怕面對遺憾,害怕後悔,直到今天,才鼓起勇氣翻看過去的相冊。」

  蒼老的手指在女孩的照片上停留了片刻。鏡頭拉遠,露出男主角的全身: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穿著整潔的白襯衫和薄呢背帶褲。他身材瘦削,沒有蓄鬚,臉上戴著玳瑁框架的眼鏡。

  謝菲爾德的心跳漏了一拍,隱隱猜到了這部電影的內容,卻不太敢確定。

  這時,輕柔、平靜的配樂迴蕩在影廳,男主角走出公寓,前往報社。一路上,他碰見了許多人,有穿著短褲騎自行車的男孩,有頭戴白巾、身穿圍裙的黑人女傭,也有年輕豐美的時髦女郎,他們均親切無比地和男主角打招呼,想在這位壽星身上沾點兒好運。

  人生就是如此戲劇化,男主角年輕時候非常抗拒父親安排的命運,卻在晚年時當上了雜誌社的文學編輯。

  很快劇情發展到了男主角和安娜的初遇,他在初戀情人故鄉的旅館住下,剛剛脫下背帶褲的褲帶,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傍晚時分,天色已經全黑,星星閃爍著,天際線卻流露出一絲杏黃的暮色。男主角打開門,猝不及防撞見安娜美麗嬌嫩的臉龐。她的嘴唇剛塗過口紅,上嘴唇微微撅起,是一種火辣辣的、讓人情不自禁吞咽口水的紅。

  她看見男主角蒼老的臉孔,愣了一下,隨即露齒一笑:「老先生,要試試我嗎?我很乾淨,沒有髒病。」

  看到這裡,謝菲爾德終於確定了這部電影的內容,微微愕然地望向安娜。

  他沒想到她第一部電影就是這樣的題材。

  他不禁拷問自己,假如他是安娜,有這樣的勇氣參演這種電影嗎?

  這並不是一個普通的決定。她擁有絕佳的表演天賦,天賜的漂亮臉蛋兒,假如第一部電影是一個討喜的角色,對她的演藝事業有不小的幫助,然而她卻選擇了這樣一部電影,這樣一個角色,並且隱瞞了他將近半年,絕口不提電影的內容。

  這女孩的勇氣令他震驚,也令他的胸口滾燙不已。

  接下來的情節是,男主角帶她去醫院檢查身體。現實中,她曾在舊金山最豪華的私立醫院住過一段時間;電影裡,她踏進那家不太整潔的公立醫院時,臉上仍然露出了逼真的茫然表情。

  護士們在她身邊匆匆走過,她拿著體檢單,小心翼翼地走進一個又一個的科室。當她拙手笨腳地躺在病床上時,忍不住問醫生:「這裡真的是醫院嗎?」

  醫生反問:「不然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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