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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放下刀叉,抬起臉來,對她露出一個可愛的、快樂的、玫瑰色的笑容:

  「想保住這份工作?可以,你給他打電話,讓他回來。」

  「但是……」艾米麗猶猶豫豫地說,「朗費羅先生說,不是什麼大事,不要給他打電話。」

  這句話瞬間激怒了安娜,她陰沉著臉,「砰」地扔下刀叉,惡狠狠地說:「那你就說我生病了,病得快要死了!」

  艾米麗沒辦法,只好給雅各布打了一個電話,畏畏縮縮地複述了安娜的原話。

  她原以為雅各布會冷冷丟下一句「生病這種小事別找我,去找醫生」,誰知,他的呼吸居然有些急促,聲音也不太平穩,「那你先照顧一下她,我很快就回來」。

  掛掉電話,艾米麗兩隻手都汗津津的,明明只站了一分鐘不到,兩條腿卻僵硬得接近麻木。

  早知道安娜對雅各布這麼重要,她絕對一個勁兒地拍安娜的馬屁,不會在背後說她的壞話。

  可惜,沒有「早知道」,腸子悔青都沒有用。她只能暗暗祈禱那個小姑娘言而有信,不會讓她丟掉工作。

  ——

  當天晚上,雅各布趕回了加州的別墅。

  接到艾米麗的電話時,他正在洛杉磯的酒店裡,計劃次日九點鐘登上飛往倫敦的飛機,結果艾米麗一通電話打來,將他的計劃全盤打亂。

  他本想冷漠地丟下安娜不管,可一想到她因為病痛面色緋紅、嘴唇焦干、眼淚汪汪、咒罵他不關心她的模樣,他嘆了一口氣,又連夜趕了回來。

  誰知,迎接他的並不是一個虛弱的安娜,而是一個生氣蓬勃、眉飛色舞的安娜。

  她躺在沙發上,兩隻腳毫無規矩地擱在茶几上,纖長的、塗著鮮紅色趾甲油的腳掌有些濕潤,似乎才去洗過腳。她正拿著冰淇淋碗,大口大口地吃著,臉頰像花蕾一樣嬌嫩,泛著健康而迷人的紅暈。總之,她沒有半點要生病的徵兆。

  雅各布放下行李箱,側頭看向艾米麗,淡淡地問道:「你在電話里說,她病得很嚴重,這叫病得很嚴重?」

  艾米麗露出一個訕訕的、哀求的、暗示被脅迫的苦笑,她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那個漂亮卻奸詐的女孩先粗魯地叫了起來:「是我讓她騙你回來的!」

  雅各布看向她。安娜朝他得意地眯起眼睛,大腳趾也得意地扭了扭:「你不要怪她。」

  這女孩簡直是一個充滿罪惡與欲望的火種,誰沾染上她,都會被不道德的慾念之火吞沒殆盡。

  他的先生對她的愛,還不算不道德,只是一時難以跨越年齡上的鴻溝而已。

  而他喜歡上她,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不道德的愛。

  與年齡沒有關係,他喜歡上了對他恩重如山、相當於他父親的謝菲爾德的心上人……這就是不道德,無可辯解的不道德。

  雅各布閉了閉眼,幾乎是無可奈何地問道:「你讓我回來幹什麼?」

  艾米麗察覺到氣氛不對勁,已經悄悄離開客廳。這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安娜擱下冰淇淋,光著腳走過來。她心裡藏著事,走得扭扭捏捏。

  她想問他,為什麼要走,是她做了什麼事,讓他感到厭煩了嗎?還是她的什么小習慣,讓他覺得無法容忍,所以才選擇離開?

  她拽住他的袖子,想告訴他,他有多麼重要——他不在,她放學回家後只能看電視和睡覺,還被艾米麗詆毀了一通,說她是個滿臉雀斑的醜女孩。

  他是她的父親、兄長和好朋友,她有千迴百轉的少女心思和愁苦心事,想要跟他傾訴。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說起。

  安娜謹慎地思考了一會兒,決定先從他們都認識的人說起:「你不要走好不好——」這話似乎讓雅各布的神色好看了一些,「你不在身邊,我真的好不習慣,不管做什麼事都不方便……」

  雅各布忽然打斷了她:「什麼事不方便?」

  「打電話。」她甜甜地說著,對他暗示性地眨眨眼,仿佛在她那裡,他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撥通英國倫敦的電話號碼。

  果然,她繼續說:「你不在家,我連給那老傢伙打電話都做不到,只好無聊地躺在沙發上睡覺……求你啦,不要走好不好,你走了以後,我真的寂寞死了,連個說話的伴兒都沒有。我以後不會跟你對著幹啦,真的,我保證以後用餐只拿餐巾的內側擦嘴,像你們一樣拿刀叉,喝湯絕不發出吸吸溜溜的聲音……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你,就算不小心得罪了你,我道歉,我們和好可以嗎?……」

  她嘰里咕嚕、羅里吧嗦地說了一堆話,而他只聽見了一句——

  「你不在家,我連給那老傢伙打電話都做不到。」

  他在酷熱的夏夜裡,拖著沉重的行李箱,退了酒店的房間,從洛杉磯開了五個小時的車回到這裡,襯衫和褲子都濕透了,頭腦甚至中暑似的眩暈,她卻告訴他,她叫他回來的理由是,沒辦法給謝菲爾德打電話。

  他說不清心裡的感覺,只覺得渾身上下又燥熱又悲涼。

  他沒有再聽安娜嘰里呱啦,徑直走向電話機,撥通了謝菲爾德的號碼,然後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安娜有些莫名其妙,她正對著雅各布訴說他有多麼重要呢,他卻突然撥通了謝菲爾德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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