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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宴起身,走上前,把阮知微拉起來:「微微,可以收工了。」

  阮知微這才仿佛大夢初醒一樣,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站起身,和演霍少淮的演員禮貌地握手之後,便跟著沈宴一起收工離開。

  而在房車的一路上,阮知微都沉默著,神情有些恍惚,每次演完這種關鍵劇情都會這樣,沈宴能理解,他只能陪在阮知微身邊,等她自己走出來。

  阮知微的眼角又在不知不覺間沁出淚水了,她在心裡和依娑對話,值得嗎?在這金玉砌成的宮殿裡,你會不會也會有寂寞的那一天?

  依娑就像是她在演戲時強行分裂出的一個人格,戲已經演完了,現在,她是阮知微,不是依娑,但她的心臟處還帶著依娑的那種疼痛感。

  依娑分明也是愛霍少淮的,在那個街道邊她混在髒兮兮的乞丐中,那個清曜的少年將她帶離地獄,她剛開始如此警惕小心,而霍少淮始終耐心如一。

  他教她寫字作詩,教她習武打獵,在她受傷的時候給她上藥,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給的,可她卻親手殺了他。

  真的不是她太過貪婪、不知滿足嗎?

  而依娑,沒給阮知微任何答案。

  ……

  回家之後,兩個人各自休息,直到凌晨兩點,沈宴辦完公之後將電腦關機時,還能聽到隔壁窸窸窣窣的翻身聲,這麼晚還沒睡,很明顯,阮知微失眠了。

  沈宴頓了下,還是選擇敲開隔壁臥室的門。

  阮知微很快給他開門,月光下,阮知微只穿了條吊帶裙,肌膚覆了層雪般,蝴蝶骨漂亮纖細,仿佛一捏就會斷掉。

  「睡不著?」沈宴問。

  阮知微點了點頭,她輕垂了眸子:「進來陪我聊聊吧。」

  「恩。」

  阮知微轉身先上了床,她坐在床上,拱起雙腿,她用雙臂半環住膝蓋,是一個有些無助的姿勢:「你看了下午那場戲吧,我還是有點走不出來。」

  沈宴也在她身旁坐下,他把被子輕薄地蓋在她的身上,免得她著涼:「看了。」

  其實沈宴對這段劇情也有自己的理解,他前些天看完了《婆娑王朝》全部的小說,對霍少淮這個人物印象深刻,只是他本不太想說,那是他自己對於人物的理解,他不想干擾阮知微。

  但是現在阮知微這個樣子,或許說出來才是對的。

  安靜了瞬,沈宴開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依娑可以那麼輕易地殺死霍少淮?」

  「什麼?」阮知微抬眸看他。

  「霍少淮來之前就知道酒里有毒,但還他還是選擇喝下。」沈宴的語氣沒有任何停頓:「霍少淮年少成名,所有人都對他予以厚望,要他登上高位,要他謀權篡位,他身上寄託著全族的希望,不得不按著這條路往前走,但其實,霍少淮心裡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和心愛的女人隱居在鄉村野外,灑脫一生而已。」

  「後來他愛上了依娑,他離這個願望就更遠了。他知道你的野心和執念,也放縱你肅清他的勢力,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的。全族都寄期待於他,所以他不能在你之下,那會被全族辱罵,他代表的從來不是他自己,是霍家,而霍家不可能讓依娑稱帝。最後,霍少淮也是自願喝下你的毒酒,因為霍少淮知道,如果他不死,他就永遠是你的隱患,依娑不會放心他的存在,他用這樣的死,將江山拱手相讓,也讓他愛的女人安心。」

  阮知微聽得眼眶發酸,霍少淮做這些都是心甘情願的,他從容赴死,只為了心愛的女人達成願望。

  霍少淮的願望已經不可能實現了,那不如就成全依娑的願望吧。

  阮知微在這時刻,突然回憶起來,在戲裡面,依娑和霍少淮初遇的那天,倔強的少女警惕地看著白衣少年,她頂著一張髒兮兮的臉問: 「跟你回去,我有飯吃嗎?」

  彼時白衣少年被她逗笑,笑意間風華絕代:「別說飯,天下都可以給你。」

  初遇時一句不經意的話,卻一語成讖。

  霍少淮真的給了她天下。

  阮知微的眼淚不知道何時又奪眶而出,沈宴用指腹輕柔地抹去她的眼淚,不知道是在和依娑說,還是在和阮知微說:「霍少淮給了你他的天下,所以你要守護好它,替他去西洲喝梨花釀,替他在漫天梨花下飲酒。」

  阮知微一邊落淚一邊點頭:「好。依娑會的。」

  等阮知微情緒完全平復之後,她也終於從劇情中走了出來。

  她清醒以後,回想起剛才沈宴說的那些話只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沈宴會這麼了解霍少淮?

  「你為什麼……」

  沈宴知道她想問什麼,他一個平時連古言都看不下去的人,卻把《婆娑王朝》小說全都看完了,還對人物角色有了這麼深刻的理解。

  他指腹上還留著阮知微眼淚的溫度,他聲音低低的:「因為我和霍少淮的想法是一樣的。」

  所以他比誰都理解霍少淮。

  曾經沈宴因為事業而忽視阮知微,而分手之後他才明白,這世間一切都不及阮知微。

  世人總是喜歡把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君王稱作昏君,殊不知對一些人來說,江山本就不及美人,做昏君也心甘情願。

  就像是如果有一天,阮知微想對他動手卻又不忍心下手時,沈宴一定會親手握住她的手,用她的刀狠狠刺進自己的心臟,幫她殺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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