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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跡未乾的老虎盤踞在岩石之上,目光迥然凌厲,虎尾微勾,仰首做長嘯之態,虎紋纖毫畢現,栩栩如生,明琬甚至能感受到雄渾的虎嘯聲穿透紙張而來,號令百獸臣服。

  聞致擱了筆,直身審視桌上的畫,淡然道:「說出來不過是徒增擔憂,不若不說。何況,並非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的確,一個失意之人勾不出這樣崢嶸氣魄的畫,就像他當年腿殘灰暗之時,牆上那些沒有四蹄的馬兒一般。他的神色鎮靜得實在不像是大難臨頭之人,明琬有些看不透他了。

  明琬想起了他的病,斟酌著問道:「你近來繁忙多思,可有身體不適?」

  聞致怔了一會兒,才明白她是怕自己重壓之下癔症復發。

  他壓了壓唇線,肅然冷冽地朝明琬道:「過來。」

  明琬被他此刻的神情嚇到,唯恐他真的病症復發,功虧一簣。她抱著貓兒試探前行,卻被聞致一把擁入懷中。

  獅子貓受驚,從兩人間掙扎跳出,踩在書桌的虎嘯圖上,從窗戶處躍出去了。

  腰間環著的臂膀結實有力,將她牢牢束縛。明琬想要推開他,然而手抬在半空中,終是改為輕輕撫著他的肩背,仰首小心翼翼道:「到底如何?」

  聞致在她眼中看到了擔憂,這令他滿足,足以平復一切。

  他吻痛了她的唇,而後低低地告訴她:「若是此刻不是幻覺,那我想,我的病未曾復發過。」

  明琬如釋重負,又倏地擰起眉,握拳去捶聞致的肩,慍怒道:「你方才這樣,嚇死人了!」

  聞致輕而易舉地握住了她的腕子,將她再次擁入懷中,讓她的耳朵貼近自己胸膛處,低沉喚道:「明琬。」

  「嗯?」明琬聽到他的心跳強健有力,一聲一聲撞擊著耳膜,聲音在胸腔中顯得嗡嗡的,極為撩人。

  「明琬。」他道,「信我,不會有事。」

  「唔。」她放軟了身子,低低應了聲,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忽而提議,「聞致,你教我騎馬吧。」

  過了許久許久,聞致的聲音方從頭頂傳來:「我……讓小花教你。」

  他難得有幾分遲疑,沒了平時斬釘截鐵的氣勢。明琬搖了搖頭道:「我不要別人教,只要你。」

  聞致看著她,不知她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從何而來。他眸色幾番變化,最後化為一片趁沉靜淡漠,輕聲道:「你知道的,明琬,我無法再馭馬了。」

  一個陽光和煦的深秋之日,聞致還是帶明琬去了城郊溪邊的草地,小花和侍衛們已經牽著幾匹上等的駿馬等候在樹下。

  滿目枯黃秋意,水落石出,折射出粼粼的日光,平野開闊無垠,不必擔心有明槍暗箭。

  聞致親自為明琬挑選了一匹馬,教明琬如何捏韁控繩。馬背很高,她踩著腳蹬努力了好幾次都沒能爬上馬背,最後還是聞致掐著她的腰將她送了上去。

  「身子莫後仰,腿夾馬腹。」聞致替她牽著韁繩控制馬匹,隨時調整明琬的姿勢,那認真嚴苛的神情,仿佛又回到了當年軍營練兵的肅穆。

  「我不太敢獨自控制韁繩,聞致,你可以上來教我麼?」明琬於馬背上俯身,笑著請求。

  聞致沉吟片刻,而後將韁繩交到明琬手中,自己皺眉緩緩踩住馬鐙,用手攀住馬鞍用力向上……與其說是踩著馬鐙上來的,不如說是借著手臂強大的力量攀上來的,常人難以看出區別,卻瞞不過明琬的眼睛。

  明琬將韁繩遞給了身後的聞致,讓他掌控,而後雙腿一夾馬腹,輕喝一聲「駕」,棗紅的大馬立即沿著溪流,向著太陽的方向小跑而去。

  「明琬,你!!」聞致沒想到明琬會突然策馬,下意識捏緊了韁繩,直將馬頭捏得偏向一邊。

  馬兒長嘶一聲,慢慢停住了奔跑的蹄子,在原地不安地刨土。

  饒是如此,回首望去,馬兒已跑出了驚心動魄的近百丈遠。

  聞致將明琬從馬背上拽了下來,拖著她大步走到一株枯樹下,直將她推至樹幹上狠狠禁錮住。他是真生氣了,也是真後怕,一拳砸在她耳邊,直將乾枯的樹皮砸得碎屑飛濺,紅著眼冷聲質問:「你瘋了嗎明琬!才剛學會上馬就敢策馬!」

  明琬好久好久,沒有看過聞致這般失態的樣子了。

  她貼在樹幹上,背脊硌得有點疼,也許破皮了,不過那不重要。她定定地望著聞致,輕聲道:「有你在,你不會讓我有事。」

  「在你面前的不是十七歲的聞致!明琬,你見過我的腿。」聞致的眼神如此晦暗可怕,瞳仁微微顫動,緊攥著骨節發白的拳頭道,「你可曾想過,若我沒有控制好它,你會如何?」

  「可是你做到了,聞致。是,我是見過你的的腿,它滿是舊傷,但恢復得很好,所以我知道你能做到。」明琬沒有告訴聞致,其實她方才已經學會了如何控制韁繩。

  秋風拂過,頭頂的樹枝沙沙作響,落葉翩躚如蝶。

  明琬的眼睛中倒映著藍天白雲,也倒映著聞致陰沉繃緊的臉,低低道:「不管十七歲的聞致,還是二十五歲的聞致,於我而言並無區別。你不必嫉妒章似白,不必妄自菲薄,不管現今局勢如何,我知道你能贏……」

  聞致一把將她拉入懷中,死死地箍住,力氣大到明琬難以呼吸。

  「所以,你是怕我因停職一事受挫消沉,才籌劃了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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