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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致皺起了眉頭,沉沉道:「有丈夫?」

  劉大夫道:「大人說笑了,沒有丈夫,何來孩子?」

  聽到這,聞致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又恢復了一片墨色的深沉。

  待送走劉大夫,小花方瞥著聞致陰沉失落的臉色,心知明琬已經成了聞致求而不得的執念。

  這些年來,聞致撐著兩條還未痊癒的腿走遍了漠北與江南,無論是何危險的出使任務都願意去做,並非爭權奪勢,更多的是想借出使之機打探明琬的下落。

  小花有時候也會想,聞致當初但凡會服軟退讓,又何至於淪落到今天這地步?只是嫂子也是倔,說好的三年,如今四年快過完了還不見蹤跡,也不知是吉是凶……

  若真是遭遇了不測,那他寧可聞致不知情,一直找下去,方有個支撐他站起來的念想。

  想著,小花心生不忍,撓著頭乾巴巴安慰道:「那個勞什子『張大夫』,應該不是嫂子。大人還沒同嫂子圓房吧,怎麼會有小孩兒嘛……」

  「閉嘴!」聞致被戳到痛處,臉色更冷了幾分。

  他坐在簾後的陰暗中,眼睫盛著殘燭的光,扶額半晌,方晦澀道:「有時候,我真恨她……」

  但更恨的,其實是自作聰明的他自己。

  僅是片刻的沉寂,聞致從往事中掙脫,低聲吩咐:「把人都請過來,查帳。」

  「大人,還是歇會兒吧。」小花欲言又止,「現在天還未亮,你這傷也……」

  「少廢話。多耽誤一刻,便多給了他們喘息之機。」聞致幽幽睜眼,望著臂上包紮好的繃帶冷冽道,「他們既是敢行刺京官,說明貪墨之財必定數目龐大,不抓緊時辰,怎麼對得起今夜的這份大禮?」

  下雨了。

  天蒙蒙亮,明琬拖著疲乏的身軀,頂著豆大的雨水一路奔回了小巷盡頭臨時租住的客舍。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明琬穿過養了睡蓮的庭前小院,站在正廳的檐下抹去下頜的雨水。正廳的椅子上,一位身穿杏白束袖武袍的男子仰躺在搖椅中,手挽長弓,雙腿交疊踏在凳上,臉上蓋著明琬未編寫完的藥經手稿,大喇喇睡得正香。

  明琬嘆著氣將他臉上蓋著的手稿拿開,喚道:「四百少俠,起來了!」

  章似白倏地彈起,見到是明琬,這才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打著哈欠道:「你怎麼才回來啊,張大夫!」

  明琬坐在竹椅中,將桌上的涼茶一飲而盡,方疲倦道:「別提了,昨天半夜來了個孕婦,忙了半宿,後來又聽說有個什麼大官兒遇刺了,讓我去治傷。我是實在走不動了,好在劉大夫主動請纓,這才替了我去……」

  「張大夫,你莫不是傻?給大官治傷,光是賞錢就夠生活一個月了,你倒好,平白被劉老頭搶了生意!」章似白很是為明琬打抱不平,「劉老頭也真是的,平日倚老賣老也就罷了,還從後輩嘴中搶食,忒不要臉!」

  「看病治人又不是做生意,計較這些作甚?」明琬問道,「含玉還在睡?」

  一提起明含玉,章似白就頭疼,苦著俊秀的眉眼道:「你家這小祖宗,昨夜哭著要阿娘,哄了半個時辰才好,折騰死我了。」

  「多謝了。」小含玉的確很粘人,明琬歉意笑笑,「要不,留下來吃個面再走?」

  章似白忙擺手道:「面就不必了,你這雙手配藥還可以,下廚卻是要毒殺人。」

  明琬訝異,不服氣道:「也未必這般難吃吧,當初我給聞致……」

  聞致的名字脫口而出,令她有片刻的恍神。

  當初她給聞致做了三個月的藥膳,聞致每日都吃光了,當時明琬還特別開心,覺得自己在庖廚方面簡直天賦異稟。現在仔細想來,聞致似乎每天都是皺著眉一口一口吃完的……

  莫非,自己的廚藝真的有那麼糟糕?

  可是,聞致那麼挑剔的一個人,為何從未提及過?

  對於自己做的飯菜,明琬是嘗不出好壞的,何況這些年她也極少動手劈柴下廚,幫工的藥鋪里有廚娘,不在藥鋪時,就去街邊麵攤上。不管在何方,大夫總受人敬重,維持生計綽綽有餘,倒也沒受多少苦。

  章似白見她出神,還以為是在為「廚藝差」這事兒介懷,便彎著桃花眼道:「罷了罷了,你替我娘治好了眼疾,我幫點小忙不在話下,都是朋友嘛,何須計較那麼多?走啦!」

  他走到門前,又頓住,看著手裡的弓愣了一會兒,又折回來在桌上桌下四處翻看。

  明琬莫名道:「四百,你在找甚?」

  「奇怪,我的箭筒怎的不見了?」章似白皺眉摸著下巴,念叨道,「明明昨夜我還拿在手裡的……」

  「……」明琬對他的傻病見怪不怪了,淡然地指了指他肩上,「不是在你肩上背著嗎?」

  章似白低頭一看,箭筒的牛皮帶子果然歪歪扭扭負在肩上。他自己也給逗笑了,清秀的臉上滿是窘迫,連聲道:「嗐,睡懵了睡懵了!」

  又過了幾日,錢塘江的洪災基本褪去,明琬便收拾了東西,備上馬車,帶著小含玉搬回城郊竹林居住,那兒靜謐秀美,最是方便潛心編寫阿爹留下的藥經。

  等忙完了藥經的編撰,不知是否該回長安去做個了結……她不能總是占著他的正妻之位,未免太過自私。

  又或許,聞致早已當她死了,貿然出現,怕是會攪亂他得來不易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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