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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問數聲,不聞回應,及至拐進一間狹小的屋子,但見內里只有張石床,床上鋪開一幅半舊的青綢帕子,帕子上除了擺得整整齊齊的四粒黃金貝殼,還有一小把碎銀與許多銅板。

  上清環就在銅板間靜靜躺著。

  *

  臘月初五,雪虐風饕。

  令狐蓁蓁懶洋洋地躺在積雪的枝椏間,搓了只不大不小的雪糰子,當做饅頭吃得專心。

  這幾天連著吃生魚終於把她吃噁心到,天寒地凍又沒什麼野果,身上更一無分文,她不得不開始遵守修士規則,四五天不吃飯。

  好像餓瘦了幾寸,她摸摸肚皮,日子有些難熬,只盼醒齋先生早些來,多預支些銀錢。

  天色將明,紙飛龍呼嘯而起,令狐蓁蓁輕巧攀上龍背,隔著呼嘯的暴風雪,極目眺望東極山某處山坳里那一點熟悉的燈火。

  新的師門大宅前兩日被她找到了,比先前的大許多,只是師父她們還沒回來,大宅只有院門處兩點燈火亮著。

  令狐蓁蓁喚出飛刃,倏忽飛至近前,繞著黑鐵框起的大宅又細細看上數遍,方四處搜尋有沒有野妖之類會找麻煩的東西,剛掠過附近山谷,冷不丁底下有人厲聲道:「龍群飛刃?!」

  說著便有一隻拂塵倏地自下而上飛來,快得驚人,她頭一次遇到能觸碰飛刃者,急忙撤銷念頭,不防那拂塵竟能順著飛刃痕跡朝紙飛龍急追,千萬道銀白長絲忽地捲住飛龍,硬生生往回拉扯,那人聲音隔了老遠仍如雷鳴般響徹天際:「給我過來!」

  狂風吹亂林間雪,令狐蓁蓁喚起風勢撕裂拂塵,但聽那人又驚道:「果然是紙通神!你、你把臉轉過來!」

  她探頭朝下看,但見雪地里站著七八個修士,其中有兩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望見她的臉如見鬼一般:「令狐羽?!」

  令狐羽的仇家?她連連搖手:「我不是。」

  這倆可是老頭修士,多半已成仙門長老人物,她還是頭一回遇到能觸碰飛刃的拂塵,打起來必會吃虧。

  然而突如其來的架就像突如其來的雨,不給她反應時間,一隻漆黑碩大的鼎高高飛起,鼎口朝下,粘稠的黑水似巨浪般從中噴涌而出,霎時間淹沒大片雪地,牛毫般的漆黑雨滴倒著朝上飛,黏著衣服便腐蝕一塊,她的鞋子眼看著被蝕了大半。

  那放出黑鼎的老修士沉聲道:「早有傳聞說令狐羽沒死!果然如此!竟一直躲在大荒!」

  另一位老修士卻有些猶豫:「渡潮長老,她雖長得像,不過是個小姑娘。」

  「你瞎了嗎?!沒看到紙通神和龍群飛刃?!」渡潮長老想起慘烈久遠的往事,不由目中通紅,「我管她是後人還是什麼東西!令狐羽千刀萬剮殺我大哥,我也要千刀萬剮殺他後人!今日就為我大哥報此血仇!」

  當年令狐羽在紫林鎮殺了幾十個抓捕他的修士,其中一個便是他親生大哥。因他們被龍群飛刃絞碎,實認不出誰是誰,只能囫圇安葬在鎮外墓地,至今提起仍是毛骨悚然的慘事。

  四周不知何時出現密密麻麻黑灰似的東西,與風雪混在一塊兒,極難辨認。黑灰撞在紙飛龍上,立時團成一簇尺余長的利刃四下炸開,沒兩下就把紙龍炸成了碎片。

  令狐蓁蓁急急躲過數道利刃,只聽那兩個老修士又厲聲吩咐:「擺陣!拉住她!」

  立即便有四個年輕修士立於四方執劍施法,她的手腳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抓住,眼見一簇利刃刺向面門,當即後仰讓過要害,然而腹部和腰身卻為利風撕裂出數道血口。

  她沒幾件衣服了,又毀一件!

  「你們要殺我?」她問得急促。

  那操縱黑鼎的渡潮長老語氣里滿是森然恨意:「我要將你千刀萬剮!祭我大哥冤魂!」

  天雷轟然劈下,赤紅的地火掀起滔天巨浪,頃刻間將那四個施法做陣的弟子掀翻在火浪中。發光巨龍般的飛刃群自火浪中飛旋而起,當頭將那礙事的黑鼎撕個粉碎,再一眨眼功夫,已卷向兩名老修士。

  然而,龍群飛刃頭一回撞上了鐵壁,他們身周似乎有看不見的牆,無論飛刃群怎麼砸、撞、絞,都紋絲不動。

  渡潮長老冷道:「龍群飛刃不過是用來偷襲的上不了台面的東西!神和宮『一尺牆』前,豈能讓你興風浪!」

  雖然不曉得「一尺牆」是什麼東西,但好厲害的樣子,她打不過。

  四周黑灰越來越濃,利刃炸得密密麻麻,令狐蓁蓁在其中上躥下跳,幾乎成了個血人,又急急說了句:「我不是令狐羽,我是令狐蓁蓁。」

  沒有人搭理她,後背一涼,又被利刃刺入,她踉蹌幾步,當即喚回龍群飛刃,團團將自己裹住,一簇簇炸開的利刃撞在上面,發出震耳欲聾的可怕聲響。

  頭頂有刺目清光閃爍,他們多半要召什麼厲害的東西來劈她。

  想叫她死,才不會讓他們遂願。

  飛刃群倏地分成好幾股,從四面八方朝一尺牆上猛撞,漸漸越來越多,鋪天蓋地一般,幾乎將暴風雪擋去,兩名老修士的臉色終於變了——一化億萬,億萬化一,龍群飛刃竟還能幻化這麼多!

  沉重的碎裂聲震盪風雪間,無數道飛刃群瞬間又合攏歸一成一條發光巨龍,捲住他二人盤旋而過,血雨灑落枯草。

  密密麻麻的黑灰終於消失,驚天動地的天雷地火也散開,沒有了龍群飛刃的遮擋,暴風雪重臨,沒一會兒就在滿地鮮血上結了層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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