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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紫虛峰修士偷偷低笑,那少女倒是一點兒都沒聽出自家師兄話里暗藏的玄機,反而當真上前賠禮,一面道:「我叫姜書,師姐,我方才說話太無禮,抱歉。」

  這句倒還像點樣子,誰想緊跟著她又道:「可我還是覺得師姐看上去不像修士。今日是我生辰,又有神跡降臨,師兄們說過,此處只招待名門修士,紫虛峰不與雜人往來。」

  她成日耳濡目染紫虛峰那股風氣,多半沒覺自己的話怎樣盛氣凌人。

  燈下的令狐蓁蓁倒是很平靜:「你也不是很像修士,不過你不是也沒關係,我能與雜人往來。」

  姜書露出欽佩的表情:「是我狹隘了,師姐一視同仁的胸懷叫人敬佩,不愧是太上脈。」

  ……這孩子怕不是個傻的。

  幾個紫虛峰修士搖著頭趕緊把自家毫無心機的小師妹拖走,還指望她無邪人說無心話,臊一臊兩個太上脈修士,結果弄成這樣。

  眼看今日這場子多半是討不回來,趙振只得乾笑著作勢邀周璟三人上水榭欣賞伶人歌舞。

  周璟早已憋笑到肚皮疼:「多謝盛情,此處清淨些,我們只為炎神之宴而來,不欲擾了諸位雅興。」

  鬧哄哄沒完沒了的寒暄客套終於隨著紫虛峰修士們回到水榭上而結束,秦晞笑道:「不是挺伶牙俐齒的?」

  周璟搖著腦袋感慨:「不管是紫虛峰那個還是令狐,真要有這種小師妹也不錯,總比真話假話混著說,嘴裡沒個準的小師弟好。」

  秦晞把酒壺摁在他臉上:「少廢話,喝完這壺就走。」

  周璟這會兒哪裡還有半點走的意思,立時裝起傻來:「去哪兒?馬上都快子時了,還當真白來一趟榣山?」

  秦晞提醒他:「你忘了墨瀾伶人的事?」

  紫虛峰修士先前在傾仙城大張旗鼓挑伶人,墨瀾伶人正在其中,很可能真就被選中一同帶來了榣山。只是神跡將臨,威壓之下一切妖氣化為虛無,沒法摸准妖伶人們的位置。

  顧采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叫他們一定小心那花妖的手段,雖然秦晞不覺著區區一介花妖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施展什麼手腳,不過身邊多了個「小師妹」,謹慎些總沒壞處。

  周璟不以為然地揚眉,卻沒有反對:「也行,喝完這壺,咱們上個障眼法,去外面看。」

  秦晞下意識又轉身找令狐蓁蓁,她顯然是吃飽喝足了,靠在樹上昏昏欲睡的模樣,仿佛根本不記得方才發生了什麼。

  也是,按她的性子,回姜書的那句不會是犀利諷刺,多半只是靈光一動的隨口應付,說完就忘。

  燈下飛雪如鵝毛,有幾片掉在她濃密的睫毛上,她連抬手擦拭的勁頭都懶得有,只微微偏了下腦袋,許久不見血色的面頰嫣紅似火。

  秦晞接過她手裡的酒壺,嗅了嗅殘酒,復又垂頭打量她泛紅的面頰與嘴唇:「這是烈酒,你喝了多少?臉好紅。」

  臉紅?

  令狐蓁蓁摸了摸臉,還真有點燙手,這可能是她第一次喝酒上頭。

  只是方才聽他們師姐師兄師妹師弟地說著,她不覺就想起自己的師父與二師姐。

  水清鎮把青銅傳信鳥遞出去後,每到一個城鎮,她即便是睡覺都要開著半扇窗,等師父再來信。可信再也沒來過。師父聰明得很,多半是發現信里說給商人帶路是假的,為這事發脾氣懶得與她寫信。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她突然很想她們,想儘快見到她們。

  酒勁流肆時,皮膚上會蒸騰出溫暖的感覺,只怕太過短暫,她想緊緊抓住,於是不停地喝。

  秦晞猶在旁邊緩緩說著什麼,似是勸她不要再飲烈酒,沒一會兒,又伸手將她肩頭幾片雪花輕輕撣落。

  不知為什麼,特別想叫他一聲。

  「秦元曦。」

  令狐蓁蓁想到做到,立即就喚出了口,一面湊過去打量他。

  因覺他讓了兩步,她兩手毫不客氣捧住他的臉掰過來。

  給她看。

  秦晞索性閉嘴不說,反手把殘酒倒了。

  大荒人,多數時候擺出「有事說事,無事散夥」的利索模樣,然而奇奇怪怪的不著調之處也很多,譬如這動手動腳突然湊近的老毛病。

  不能慣著她,不然害他也要不著調。

  秦晞淡定地把她兩隻手扒拉下去,仍覺她不甘似的盯著自己。今日她眼尾沒有胭脂,只有酒意泛起在眼皮上的一點紅,襯得眼裡好似藏了一段迷離霧氣。

  這片霧氣正對著他繚繞。

  說起來,沒見她這樣看過其他人。這次是看風景的眼神,還是看人的眼神?

  秦晞垂睫迎上她的目光,那雙茶色寶石般的眼眸里,他只見到自己的倒影——天頂忽然如有玉鍾輕輕敲響,其聲清曠而高雅,霎時間盤旋呼嘯的風聲便安靜下來,四下里陡然陷入一種奇異的寂靜中。

  他點了點令狐蓁蓁的肩膀,仰頭望向天頂,輕道:「別看我,看那裡。」

  子時的天頂濃黑似墨,虛空處無窮無盡地墜落著星屑般的天火,瑩瑩絮絮,與漫天飛雪交雜一處。天火不焚一物,自虛空中生出,也於虛空中寂滅,細密而絢麗。

  秦晞手掌一抬,所有的燈火猝然熄滅,只有那些天火如星落,點亮了整座榣山。

  「像喚火術。」他聲音很低,「但這個很美,想不到大荒的神跡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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