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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她問:「你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麼吧?」

  傅斯恬失焦地看著遠方的青空,說:「我知道。」

  「阿姨,你想勸我和時懿分手是嗎?

  方若樺承認:「是。」

  傅斯恬指甲已經摳得甲肉分離了,可她卻一無所覺。她閉上眼,耳邊響起的是呼嘯的風聲和記憶里時懿一字一字的宣告聲:「傅斯恬,你聽著,我要我們走到最後。差一分一秒,都算你對不起我,誤我終身。」

  她想應她「好」的,可張開嘴,她聽見自己說出的卻是:「阿姨,你還是很關心她的是不是?」

  「是。」

  「你還是很愛她的是不是?」

  「是。」方若樺說:「她是我的珍寶,我比愛這世上任何都愛她。」

  「包括你的丈夫,你的小女兒嗎?」

  方若樺沒有猶豫,說:「是。」

  傅斯恬落下淚,卻露出了笑,呢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許諾:「阿姨,我答應你,我會和時懿分手的。」

  天台的風好大,吹得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都消散了。眼前的白不是白、藍不是藍,她扶著牆爬上陽台,望著太陽,在一陣陣發黑的視野中靜坐著。

  太陽慢慢地下山了,風吹乾了她的淚。

  她又默默地爬下了陽台。

  她知道她還不能死。

  她還沒有資格去死。

  已經給別人帶去太多的麻煩了,她還有她沒有盡完的責任。

  *

  十二月二十三號,傅斯愉依舊在昏迷中,王梅芬依舊不想看見她。她如約定般地回到申城陪時懿考研。

  考研前的一晚,時懿依舊背對著她躺著。回來後,她和傅斯恬說的話,十根手指數得過來。她沒有告訴傅斯恬,那一晚她連撥兩通她的電話是為什麼。就像傅斯恬也沒有告訴她,她回去以後,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時懿的理智、忍耐、矜持與驕傲幾乎都已經要到極限了。

  她甚至在心裡說服了自己,只要傅斯恬能發現她的不對勁,能像過去那樣,從背後抱抱她,哄哄她,她就體諒她,她就放棄一切自尊,真的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用力地回抱住她,告訴她,那一晚,她有多害怕、有多需要她、有多渴望她的肩膀和懷抱、也有……多失望。

  可傅斯恬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

  她只是很規矩地躺著,一動不動,甚至連被子踢動都沒有。一臂的距離,像千山萬水,把她們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時懿的心徹底冷了。

  儘管考研的那兩天,傅斯恬陪著她早睡早起、接送她來回,給她戴特意求來的護身符、為她準備新鮮可口的三餐,電話消息接收得都比平常少了,像極了一個陪女友考研的貼心戀人。

  可時懿卻知道,有什麼東西在越來越逼近了。傅斯恬偶爾看她的眼神,讓她有一種預感,這個預感讓她絕望,也讓她無能為力。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還要做什麼。

  如果一段感情只剩下一個人想堅持了,那單方面的堅持,除了徒做多情、徒惹笑話,還有什麼意義?

  她的理智和驕傲讓她接受、讓她放手。

  她也以為,她做好了準備的。

  可當最後一科考完,她們久違地在外面吃了一頓飯,走過這半年裡她們走過成百上千次的那條回家的路後,傅斯恬叫住她,說「時懿,我有話要和你說」時,她的心還是顫抖了。

  恐懼攫走了她的心魂,她低著聲問:「不能回家說嗎?」

  傅斯恬搖頭。她注視著她,目光哀傷,透著一點悲憫,說:「對不起,時懿,我們分手吧。」

  輕輕巧巧,就像在心底里演練過無數遍一樣,說得一點都不為難。

  時懿曾經愛極了她把溫柔輕軟的嗓音,可此刻,她卻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讓自己再也聽不到後面殘忍的話語。

  可傅斯恬卻聽不見她的祈求,還在平靜地、毫不留情地凌遲著她:「我的衣服和書我都收回宿舍了,剩下的,我都不要,你也不要的話可以扔了。卡里的錢我都沒動,放在床頭抽屜了,密碼你知道的。房子你可以繼續租,也可以轉租,退的錢……」

  時懿聽不下去了,她問她:「為什麼……」

  傅斯恬強作冷靜擠出的話,驟然卡住了。

  「為什麼,要分手?我要一個理由,不過分吧?」時懿單手環胸,注視著她,重複了一遍。

  她找回了自己的氣勢,站得很直,神色冷峻,眼眸幽幽深深,容色依舊是那一年幕布上只驚鴻一現就奪走了傅斯恬所有心神的卓爾不凡、清冷出塵,可她的眼底,再也找不到那時熠熠生輝的光了。

  疲憊爬滿了她的眉梢眼角。

  傅斯恬淚意翻湧,喉嚨像被針扎一樣疼。她忍住淚,張開口,努力冷淡地說:「我以為我們都有共識了。」

  「時懿,我們不合適,這樣下去,我們都很累。」

  「是你累,還是我累?」時懿聽見自己譏誚地問。

  她不想這樣的。她想瀟灑答應,想好聚好散,給自己、給傅斯恬留最後一點體面的,可她的胸口、她的喉嚨、她的嘴,被憤怒和不甘充滿了,完全不聽她的指揮。

  「是哪裡不合適?能力、性格、還是……性別?」「性別」兩個字,她咬的很重,滿滿的都是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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