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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恬忽然很努力地扯出了一抹笑,眼眸閃亮而堅定:「可是,我不會一直沒用的。」她說給時懿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時懿,只會是一時的。忍過這半年,一定會好起來的。」
時懿愣了兩秒,隨即跟著漾出笑意,由衷道:「嗯,我相信你。」
「我們一起努力。」
她喜歡傅斯恬這樣積極充滿希望的模樣。好像,未來真的堅定地就在她們腳下了。
這是她這一天以來,第一個真正舒眉展眼的笑。傅斯恬看著她清冷卻漸顯柔情的五官,看著她眼底對自己不加掩飾的信任與期待,心底是越發深刻的疼痛。
可是,這次她不再表現出來了。她不能再讓時懿來哄她了。
她的時懿,比同齡人再優秀、再冷靜、再從容,也只是一個和她同齡的女孩子。她也會慌張、會不安、會有強顏歡笑、需要一個肩膀、一個支撐的時候。
她要做她的那個肩膀,讓她可以依靠,而不是那個只能靠著她肩膀哭泣的人。
她把這份心疼隱忍進了心裡,藏進了往後所有的行動間。
*
房子還沒有搬進去,學校終於有效率了一回,在被全網討伐的第六天出公告了,經研究決定,給予陳宏開除處分,撤銷其教師資格、開除D籍,堅決依法依規處理。
大快人心,全網叫好。傅斯恬以為時懿是全身而退的,始終懸著的另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
張潞路打來電話,又哭又笑,說對不起她們,當初不管不顧就把她們拉進來了,又說謝謝她們,沒有她們幫她,她也堅持不到這個地步。她說想請傅斯恬和時懿吃飯,太多的謝謝不知道如何表達。
傅斯恬和時懿忙著收拾剛租下的房子和搬運東西,抽不出時間,便說不用了。張潞潞追問之下知道她們在搬家,主動表示她男朋友有車,有需要可以幫忙。盛情難卻,時懿便也沒客氣了,和她約了個時間,讓她男朋友幫忙來回了兩趟,在一周期限之內,徹底搬離了方若樺給她的那個家。
搬離當天,合上門前,她站在客廳最後一次環視這套房子,給方若樺發了簡訊,告訴她,自己搬走了,門窗都關好了,綠植和多肉種養手冊留在茶几上了。
一直到去到了出租房的晚上,方若樺都沒有回她。
時懿知道,方若樺不會回她了。
媽媽從來都是這樣理智冷靜、言出必行的人,她到底還在期待什麼?時懿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和卑劣。
她看著通訊錄上的「A媽媽」,點下編輯,把「A」改成了「Z」,讓這份不該存有的期待和牽掛,艱難地、徹底地,沉到最底。
「時懿,明天早上,你想吃蒸蛋還是荷包蛋呀?」傅斯恬問她。
簡陋的陽台炊具前,女孩繫著圍裙,拿著鍋鏟對著她笑。
深藍的夜裡,燈火與煙火間,她的眉目被氤氳得很好看,深深淺淺,如星如湖,如詩如畫。
時懿下沉的心又很自然、很輕易地揚了起來。
她還有可以實現的期待。
她們能過好的。
她應了聲「都好」,收起手機,擠到陽台上,從背後抱住了傅斯恬。
心滿意足。
傅斯恬一定不會讓她賭輸的。
二十歲以前,如果有人告訴她,她以後會這麼喜歡另一個人,她一定會嗤之以鼻的。
第111章
搬進小出租屋的第一個晚上, 她們兩人誰都沒有睡好。
木板床太硬了,即便是墊上了一層軟的棉褥子,時懿依舊覺得脊背與肘部有被硌著的感覺。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 她們租房的時候沒有在深夜來過這裡。
深夜的學生街退去了白日的喧囂,四下靜悄悄的, 一切與此不同的響動便突然都變得格格不入、分外刺耳了。
時懿從不知道, 原來一個房間的隔音,可以差到這種地步——隔壁好像有人還在看電視,樓道里好像還有人在走動, 樓下路過的醉漢的咒罵聲, 好像就在她們的窗外。
黑暗中,每一個漸行漸近的腳步聲、鑰匙插進孔里的金屬碰撞聲, 都可以讓時懿神經緊繃、心跳加速。
太像是在開她們的門了。
她忍不住問傅斯恬:「我們門反鎖了吧?」
傅斯恬輕聲回她:「反鎖了。我關燈前確認過一遍了。」
時懿睫毛顫了顫, 說:「好。」
「不然我再檢查一遍。」傅斯恬說著就要坐起身子。
時懿不肯, 按下她的身子, 借著小夜燈幽微的光與她對視著, 露出笑說:「不用了。」她伸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像是在哄她,「那睡覺吧,明天還有早課。」
傅斯恬拉下她的手,抱著放在手心裡, 想說點什麼,看著她若無其事的面容, 最後只能輕聲應:「好。」
時懿湊近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閉上了眼,像是很專心地要入睡了。
傅斯恬看了她兩秒,便也閉上了眼睛, 安靜地聆聽她的呼吸聲。
時懿一直沒有睡著。傅斯恬太熟悉她的深睡時的狀態了,很多個噩夢驚醒的夜裡,她都是在專注聆聽她的呼吸聲中慢慢尋找回平靜、尋找到安心,再次入睡的。時懿睡著的時候,呼吸聲很輕,很均勻,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到的。
可這一夜裡,每當門外有動靜響起,她的呼吸聲就會驀地發沉,變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