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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沒有資格這樣說時懿。誰都沒有!

  老人更氣了,抓著火鉗就站了起來。

  傅建濤聽到聲響從外間沖了進來,看見老人舉起火鉗的瞬間,大驚失色。他連忙拉住老人舉火鉗的手,「媽,使不得。怎麼了,怎麼了這是?!」

  老人怒道:「你看看她,你看看她現在什麼樣子!我就不該聽你的,讓她上什麼大學,越讀越回去了!」

  傅斯恬眼圈微紅,無力感與悲憤感充滿全心。

  「媽,恬恬平時最乖了,這肯定有什麼誤會。」傅建濤給她使眼色:「你看看你把奶奶氣成什麼樣了,快給奶奶認錯。」

  傅斯恬顫抖著雙唇,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老人見狀,沒被抓著的那隻手又去木柴堆里抽木頭要砸傅斯恬,「養這白眼狼有什麼用,我當初就該掐死她!」傅建濤連忙攔住老人,「媽,媽,別,別,我們有話好好說。」他用眼神示意傅斯恬快先出去。

  傅斯恬攥緊雙拳,看著眼前可笑又可悲的場景,一顆淚從頰邊滾了下來。她吸了一下鼻子,轉過身,乾乾脆脆地往外走,一路往院門外走。

  想逃離這裡,想離開這裡,想再也不回來了。

  可是一雙手抓住了她,「你要去哪裡?」

  傅斯愉譏誚地問:「厲害了?以後不用靠奶奶了?」

  傅斯恬驀地清醒了過來。

  第75章

  離開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可後續問題的解決卻不是。

  再辛苦一點,她可以不再需要老人的任何支持而生存下去,可這抹殺不了過去她確實是仰仗著她才活下來的事實。即便沒有溫情、甚至沒有恩情在, 也至少有責任在。一走了之,一刀兩斷, 坐實那一句「白眼狼」的罵語, 她過不去自己那一關。

  做個好孩子、做個好人,這是多年來她給自己劃定的底線。這麼多年來,看人臉色、小心翼翼、容忍退讓, 不是沒有累了、不想堅持了的時候, 可念頭一閃過,她就會想起母親的希望, 想起受害者家屬的唾棄、想起同學「大壞人的孩子是天生的小壞人」的辱罵, 想起時懿對她的那句肯定「你爸爸是你爸爸, 你是你, 我覺得你挺好的」, 想起如今她所承受的一切,本身就是她當年一念之差、做了壞孩子應受的懲罰。

  要成為父親那樣的人嗎?要成奶奶、成為那些欺負著她一樣的人嗎?要和她們同化,永遠陷在黑暗裡了嗎?

  她不想。不可以。

  可現在她聽著廚房裡老人的謾罵、看著眼前傅斯愉嘲諷的面容,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悲涼感一陣陣湧上心頭。容忍退讓真的是有意義的嗎?為什麼她付出的善意, 得不到她們同樣善意的回饋。

  當年那件事她做錯了,她向命運許諾過, 她願意接受懲罰, 她不會再犯,從此她會努力做一個好孩子的。陰影太深重,她太害怕重蹈覆轍了, 所以她拼命壓抑自己一切不夠好,不夠善良的念頭與欲望。可好與善究竟是怎麼定義的?不寬容、不大度、不被所有人都喜歡的人就不是好人嗎?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動搖過。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傅斯恬猜測可能是時懿給她發的消息。

  她掙開傅斯愉的手,繼續往外走去。

  傅斯愉愣住,看著傅斯恬的背影,像是有些難以置信。她腳動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最後還是一跺腳,遠遠地跟了上去。

  外面天已經黑了,傅斯恬順著村路往後走,五十米外,是大片的田野、沒有壓迫的空間。什麼都沒帶,她也不可能走得遠。她只是想出來回個電話,喘口氣、冷靜一下。

  消息果然是時懿發給她的,說她到檸城酒店了。

  傅斯恬眺望著空曠的田野,在寒冷中冷卻情緒,深呼吸一口,給時懿回撥了電話。

  「斯恬?今天這麼早?」時懿舒緩的聲音從聽筒那端傳來,一瞬間傅斯恬緊繃著的弦放鬆了下來。

  好像所有的猶豫,所有的迷茫,都在時懿的這一聲叫喚中找到了答案。

  容忍退讓是有意義的,至少它們讓她遇見了時懿,擁抱了星光。她不知道好人究竟是怎麼定義的,但她知道時懿是什麼樣的人。

  她想成為時懿那樣的人。

  想成為時懿期待她成為的那種人——不需要委曲求全,問心無愧就夠了。

  耳邊時懿的說話聲潺潺動聽,天際星辰閃爍,傅斯恬伸手隔著虛空觸摸星星。

  笑慢慢躍上她的眼眸。

  她終於抓住了打開枷鎖的鑰匙。

  時懿在與她商量明天的行程,她問傅斯恬幾點到車站,她去接她。傅斯恬想讓她多睡會兒,便說她可以直接到酒店找她。

  不遠處有腳步聲響起,傅斯恬側過頭,路燈下,傅建濤在幾米之外停下了腳步,注視著她。

  傅斯恬和時懿打了個招呼,掛掉了電話。

  傅建濤再次提起了腳。

  他走到傅斯恬跟前,溫和道:「外面冷,回去吃飯吧。我和你奶奶說好了,她同意你明天回市區了。你安心地帶同學去玩,別擔心家裡。」

  傅斯恬看他兩秒,心裡有些難受。平心而論,叔叔對她很好了。很多時候,他夾在中間也不容易。她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你,叔叔。」

  傅建濤笑了一聲:「說什麼傻話,走吧。」

  他和傅斯恬隔著一個人的距離並肩走著,「老人家思想跟不上時代,又固執得不得了,你別和她一般計較。」他開解她:「我和她做了幾十年的母子,有時候也會被她氣到。但她畢竟是長輩,有時候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我們這邊耳朵進去那邊耳朵出去,當沒聽到好了,不用和她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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