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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忐忑又雀躍,想告訴所有人,自己遇見神仙啦!但神仙又說,他們還有其他事要做,先去除妖,再去縣城——總歸,寧十六知道一個意思。自己遇到神仙的事兒,不可聲張。

  卻可以先給娘親治病。

  隨著化了回春丹的清水入口,寧劉氏眼睛滑下幾顆渾濁的淚珠。寧十六看著心急,又不敢出太大的聲音,只小心翼翼地叫了聲:「娘!」

  寧劉氏尚不知發生什麼。

  屋內昏昏,這一刻,「嗤」得一聲,空中冒出一團躍動的靈火。

  寧十六滿臉興奮地看著,再對寧劉氏說:「娘,你看,你看啊!」

  寧劉氏這才發覺,自己喝了那杯「水」後,眼睛竟然復明。連近來總是沉重的身子,也重新有了力氣。她細看眼前兩人,踉蹌著要下床、跪在地上。還按住兒子,一同拜謝。

  楚慎行說了句:「不必,起吧。」

  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二人,寧劉氏重新坐回床上。

  說是「床」,其實只是兩片薄薄的木板拼在一起,上面有陳舊棉被,棉花也薄,蓋在身上,暖都暖不熱。

  楚慎行不再講話,只看徒兒詢問師徒二人的那些疑惑。秦子游開門見山,「山上既有妖,村民深受其苦,為何不上報?」一頓,「莫急,外間看不到屋內燈火。」

  熬油點燈是要花錢的,整個甘寧村都曉得寧劉氏母子貧苦,怎麼可能有閒錢點燈?

  青年目光清和,嗓音溫柔。寧劉氏哪裡不知,自己和二郎是終於遇到可以「做主」之人。她眼淚又落下來,哽咽片刻,才開口。

  這番場面,大約又觸動秦子游。他稍稍恍惚一刻,聽寧劉氏緩緩道來。

  寧劉氏恨極了村長謀害自家大郎,但她又怕仙人聽出自己說謊,於是厭棄母子二人,連原先治傷的神藥也一併收走。她左右權衡、掙扎,最終低聲說:「村長是報上了的。」

  楚慎行聽著,並不意外。

  他在歸元宗三百年,其中二百餘年都時常下山,做過的師門任務浩如煙海,此類事不算少見。

  寧劉氏怔然說:「只是縣衙那邊的人說,村子裡一年不過死一個青壯,誰知道是自己受了傷,還是真的有大妖作祟。到了夏日,大妖下山了,許多人看到。縣衙那邊又說,大妖並不傷人,不必勞動仙師大駕。」

  秦子游眉尖攏起。

  寧劉氏:「這話出來,村子裡上下都知道,這是伸手要錢。可甘寧村哪來的錢?一年到頭的收成都交了稅,唯餘一點口糧。那會兒想著,這一任縣令走了,總就可以上報。但等了三年,新縣令來著,卻也是同一番說辭。再過幾年,有個衙役告老回家了,才知道,前面的縣令做多了這種事兒,心裡發虛,怕自在峰的仙人責罰,於是提前給新縣令備了厚禮。」

  秦子游問:「既如此,你們為何不搬走?」

  寧劉氏嘆道:「仙師說得容易,可人走了,地還在這裡。後面的縣令老爺大約也是怕了,又有人情牽著,倒是不拘村中青壯去旁的地方做事,只是不能走太遠。前些年,寧老五家的三郎藉口外出幫工,想自己去自在峰,求一求仙人,路上被發現,打斷了腿,沒熬過冬天。」

  婦人說完這話,怔忡了片刻,又要掙扎著下跪。秦子游攔著她,一樣說:「不必。」再停一停,「這兩日,你們就在家中待著,莫出門了。」

  寧劉氏眼中泛起一點希望光彩。

  秦子游回頭,看一眼師尊。

  楚慎行頷首。

  再下一息,師徒二人消失在屋內,唯有靈火依舊躍動。

  寧劉氏一驚,趕忙抓住旁邊的兒子,問他:「二郎,你出去看看,這屋子……」

  寧十六十分樂觀:「娘,那仙師不是說了嗎,旁人看不見的!」

  話是這麼說,寧十六還是一溜煙兒地跑出去,再一溜煙兒跑回來,嗓音都提高不少:「外面真的看不見!看不見!」

  寧劉氏心中有喜有悲,最終嘆了口氣,說:「希望仙人平平安安。」

  寧十六則說:「等仙師回來,我要去問問,我有無修行的根骨。娘,若我能拜入自在峰,誰還敢欺負你!」

  寧劉氏聽著,微微笑一笑,摸摸兒子的頭。

  靈火再跳動一下,寧劉氏想到什麼,要兒子從旁邊箱子裡取出自己此前收好的繡線。眼睛又能用了,那還是要繼續做活兒、攢錢,給二郎以後過日子。

  ……

  ……

  天上一輪朗月。

  楚慎行與秦子□□在山間。

  秦子游抿著唇,不知想到什麼,總歸不是個開心樣子。

  楚慎行心中嘆息,再摘一枚藤葉,手指在上面畫了數筆,這藤葉就變成兩人此前在自在峰弟子腰間看到的身份令牌。楚慎行拿著玉牌看了片刻,一哂,想:這雖是假物,但哪怕再孟白風眼中,都是「真令牌」。

  他手上一拋,令牌飛入秦子游懷中。

  秦子游正在想事,這樣猝不及防接了東西,拿起來看。他先一怔,隨即笑了,說:「師尊,這令牌還真看不出錯。」

  楚慎行卻問:「你在想什麼?」

  秦子游又是安靜片刻。

  他暫且把青葉變換的令牌揣入懷中,才開口。

  「我想到從前……」

  青年嗓音漸清,音色清澈,宛若山澗泉水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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