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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官又想,太后性子有些冷淡,為人卻是極好,很是體恤,她突然想起早上見的陛下,莫名覺得這二人其實般配得很。

  女官剛走,明申便到了。

  他今年九歲,年初陛下剛封他為晉王,也在宮外建了府邸。

  不過他更喜歡待在宮裡,喜歡在太后娘娘身邊,聽她的教誨。

  這時到了慈明殿,他絲毫不提方才撞見的事,行過禮,便待在鄭宓身邊,一點也不見外道:「這天快將兒臣熱死了,母后賜兒臣一盞甜湯如何?」

  早備下了,都不必他說,宮人已下去端了。

  鄭宓與他隨意的說著話,問問他近日學得怎麼樣了,先生教得可好?

  明申一一答了,又見殿中那兩盆花,都不必深想,便知是哪裡來。

  他年幼時撞破過陛下與母后親近的秘事,那時不知事。

  而今漸漸懂了,宮學中有宗室子弟,他偶然聽人議論,說陛下與太后如此行事敗壞人倫,有違綱常。

  明申幾乎是太后驕縱下長大的,聽聞此言,自然氣得很,記住了那宗室的名姓,而後拿捏住他的把柄,將他趕出了宮學。

  他進學這些年,有先生教誨,自然知曉何謂人倫,何謂綱常。

  可他也時常見陛下與母后,見過她們相視而笑,見過她們相互關懷,也見過她們因小事而拌嘴,最後總有一人低頭認錯。

  並無什麼聳人聽聞的事,皆不過尋常人間的相處罷了。

  可偏偏如此尋常,卻又讓明蘇覺得人倫綱常哪及得上真心真意。

  「這花可是陛下送來的?」明申端著玉盞,慢吞吞地喝著,口中還不肯閒著,仰頭去問鄭宓。

  鄭宓摸摸他的腦袋,但笑不語。

  明申想起早上在宮學聽聞那事,想了想,決定還是告訴母后。

  「昨日有位老御史頂撞陛下了,陛下動了怒,當著眾臣的面斥了他一頓,今日又將他的官奪了,眼下就在大理寺獄中關著。」

  明申口齒清晰,三言兩語便將事情說明白了。

  他倒不是告狀,只是覺得這樣的事,陛下恐怕不好受,她多半也不會告訴母后的,一個人撐著,多孤單呢。

  果然他一說完,便見母后的神色凝固了,只是很快她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道:「午膳也備好了,你多用些,下午還要聽先生講課的。」

  明申懂事地點了點頭。

  鄭宓到垂拱殿時,正是太陽最烈的時候。

  玄過候在殿外,見她來,忙行禮,正要通稟,鄭宓擺了擺手:「我自己進去便是。」

  明蘇早有吩咐,侍奉太后,便如侍奉她,玄過自不敢攔著,恭聲應了聲:「是……」

  殿內置了冰,較外頭涼快許多,鄭宓推門而入,便看到了閉目養神的明蘇。

  她並未坐在御座上,而是坐在了御座前的台階上,也沒墊什麼,席地坐著,長長的雙腿伸直了,合著眼睛,聽邊上一名內侍念書。

  那內侍念得專注,餘光見到太后,便是一驚,太后對他搖了搖手,內侍忙又穩住聲音,接著往下念。

  鄭宓走到明蘇身前,緩緩彎身,捏住她的鼻子。

  明蘇猛地睜開眼,見是她,眼睛一亮,瓮聲瓮氣地笑道:「你怎麼來了。」

  鄭宓鬆了手,坐到她身邊,細細地端詳著她。

  明蘇伸手捂她的眼睛:「不要看了。」

  她的聲音里,有些許羞澀。

  鄭宓便禁不住笑了笑。

  明蘇越來越有皇帝的威嚴了,她將宗親扶植了起來,卻並不多倚重,只令他們平衡朝堂,後又啟用了不少士人,將天下牢牢地掌控在手中,如今大臣已無人敢違逆她的心思了。

  她們的事,即便大臣們猜到了,也無人敢當面說出來,他們只怕陛下哪日自己宣告於世,那時他們便裝不了糊塗了,為了臣節,哪怕拼死,也得勸諫。

  而眼下,最大膽的大臣最多也只敢如昨日那位老御史一般含沙射影地諫一諫,與皇帝之間維繫平衡。

  然而即便如此,也使得明蘇大動肝火,今日便將那御史奪官下獄了。

  如此看來她這皇帝當的甚是霸道,剛愎自用。

  可只要不提此事,她平日是很敬重大臣的。

  鄭宓看下來,只覺得這幾年,明蘇越發地像她年少時的模樣了,溫潤少言,好讀書,好鑽研,為人亦平和。

  「牡丹可好看?」明蘇又問。

  鄭宓有些含糊的沉吟道:「牡丹啊……」

  明蘇便知她的意思了,禁不住笑起來:「我也不覺得好看,只是新奇,便令他們送去你瞧瞧。」

  鄭宓眼中染了一層笑,她就知是如此。

  第八十七章

  方才念書那內侍已極知趣地退了出去。

  垂拱殿乃理政之所, 自然莊嚴非凡。她們二人就這般並肩坐於階上隨意地說著話,那莊嚴之意便就淡了幾分,肅穆的氛圍亦和緩下來。

  「陛下似乎不高興。」鄭宓試探之意頗明顯。

  明蘇一聽便知她是聽聞了御史的事, 沒好氣地哼唧道:「誰這般嘴碎?」

  鄭宓笑道:「你別管是何人說的。」

  明蘇心中也有數, 左不過是明申、玄過這二人。

  此事她原不打算告訴阿宓的, 橫豎也不是什麼大事。

  只是眼下阿宓問了,她也不必瞞著,捋了捋衣擺, 隨意道:「是個御史,一把歲數了,還不安生,給朕添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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