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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邊走邊搖頭嘆氣,想必是“一旦要跟她走就必須要挽留她”,這本是一體。她的去留並不由她自己決定,自己只有選擇跟著她,並且不讓她拋棄了自己。

  自己這些年是越發聰明,越發鐵石心腸,越發冷靜克制,什麼都變了,歲數、面容、身材、心態,唯一不變的只怕是這份委屈吧。

  世人都道王寶釧傻,又想要王寶釧這樣的妻子,哪知道薛平貴一去不復返也好,不曾得到便充滿幻想,一旦得到再失去才更加承受不起。好好的,我這十年又何必如此呢?假如記憶能擦除,可能很多人都會選擇擦除這樣的經歷。可我寧願抱著這份記憶不撒手,不忘記,再痛也做不到放棄。抱著這樣的信念去堅守,也許只有你的殘忍能將我撕去。

  想著想著眼眶濕潤了,連忙仰起頭不想讓眼淚流出來。用了憋了回去,感覺後面有人在看自己,連忙擦了擦,還沒等回頭,姜希婕快步走了過來,“我說這麼眼熟,果然是你。”說著拍了拍她的肩膀—照早些年,姜希婕尚且輕浮的時候,大概會摟著肩膀—“走,一起回家。哎呀,你今天下班這麼早,”前後看了看,“傅姑姑怎麼沒一起?”王嬋月說今天大概是忙吧,沒來。我就自己先回來了。“你也知道的,她就這樣。而且兩老身體也不好了。”姜希婕見她眼底微紅,也就沒追問,說些別的事情。小半年了,話題總是回歸到“注意身體”“好好休息”這上面,“看你這樣子,顯得越發不好了。可不能和我一樣啊。”

  王嬋月點頭,而後又刻意開玩笑說:“姐夫淨胡說,我怎麼會和你一樣。你也不看看你最近這。。。”合著最近姜希婕其實也不舒服,累的。

  這話沒說幾天,姜希婕就後悔了。

  傅儀恆這幾天不出現在王嬋月那裡,的確是忙。她總要幫著照顧一下兄嫂,免得顯得不孝,何況大侄女實在是身體不好。她也有該裝裝樣子的工作,和不裝樣子必須做的工作。最近感覺風聲不對,76號似乎已經覺得日本人要倒了,紛紛開始向軍統輸誠{63},她隱約覺得自己受到一點威脅—毋寧說是這行干久了,有了奇怪而精準的直覺。

  她覺得不安全,遂先蟄伏了一陣,正常出入,除了不去王嬋月那裡。一則觀察有無可疑人等,二則也不想禍及心愛。等了幾天,反倒感覺沒什麼問題。前陣子上峰跟她描述了目前整個網絡的情況,她才知道自己人的勢力有多麼壯大,自己反倒不是那麼重要的一個了。自己的作用變得非常的有限。不過也好。但是相反上峰也警告她,小心76號把你賣給戴笠。待到秋後算帳的時候,賣你可比賣別人來的方便多了。

  是啊,方便多了。是到後來姜希澤不再與軍統有交集,否則讓他知道了76號曾以自己和同僚的情報害死了多少軍統特工,定然要氣的斃了自己。而只要76號有個誰把自己出賣出去,那就得了。

  假如76號還有力氣殺自己,也算一個。但,他們還有力氣?不會。中統收了大人情,更不會。只有戴笠,只有這一直生死相鬥的軍統局。

  幾天無事,她就開始擔心王嬋月有事。畢竟傅家在黨國算是一門忠烈,拿來威脅自己簡直就是找死。萬一對方發現自己和王嬋月的親密從而追殺上門呢?這無疑是個低概率事件,更何況那邊是高門大戶黨國精英,不能隨便下手。王嬋月行事低調,未必有人知道。可,

  一旦牽動到自己的愛人,理智就要讓位給感性。

  四月的這天黃昏,春風化雨暖的讓人就要失去理智,沉醉風中。傅儀恆往醫院走去。王嬋月今天值班,她知道王嬋月總有趙媽的愛心午餐晚餐,於是只能準備著點心當夜宵給她帶去。今天自己也打算留在醫院不走,總覺得夜長夢多,夢多鬼就多。領著包袱上樓,樓道牆壁反射空寂的迴響,人越來越少了。

  “王醫生,請問你有按時吃飯嗎?”這不正經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誰,王嬋月笑看著門口的人影,“我是吃了,你呢?我今天只帶了單人份哦。”傅儀恆把夜宵包裹遞過去,“單人就單人,看著你我就飽了。”“欸?這算什麼,算說我胖?”傅儀恆無奈的笑了:“要是說一說你就能胖,那就太好了。可是你要算胖的,我算什麼?”

  “你那是壯。我才是胖。”難道十二歲的年紀差就能讓人無時無刻的變作小孩子耍小性子嗎?說不定真是。王嬋月像小女兒家似的背過身子去裝作不理傅儀恆,傅儀恆像討厭的小男孩似的過去摟著她撓痒痒。兩人三四十歲了,此刻鬧做一團。

  只是大人與小孩最大的不同,就是可以一邊在臉上表現出孩子般的快樂,一邊在心裡思考成年人的問題。毫不衝突心甘情願的穿著這張皮。

  天色漸暗,王嬋月得去查房了。雖然病人較之前最緊張時已經少了很多,藥品匱乏的情況也有所緩解,但很多病人長期營養不良,傷口癒合病情恢復都很緩慢,作為醫生也沒有別的辦法,唯有慢慢治療。這種時候王嬋月覺得自己不像外科醫生,倒像個心理醫生,總是在安慰人。

  傅儀恆不放心,巡視也要跟來。王嬋月想說你跟來豈不是暴露了我在哪裡?現在醫院也空多了,按理危險係數也該低很多啊。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傅儀恆也就跟了來。眼前這間病房裡,燭火一盞,燈火管制。一個乾瘦的老人躺在床上,陪床的子女已經走了。老大爺被轟炸所傷,炸壞了腿。能有命在已經是幸運,就是傷口總是不能癒合,時有潰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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