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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itterlin仰面笑了,照往日,這是個大笑,那音量在夜晚的醫院是絕不合適的。可是現如今,她能笑,笑出來的確是乾澀至極的聲音,好像肺里被人塞了砂紙。“我有兩件事,第一。。。我的遺囑,是早就立好的,遺物都捐給教會,但在捐給教會之前,那些書,你想拿幾本就拿幾本。樂意的話,全部拿走都行。” Kitterlin扭頭看著她,湛藍的眼珠也有些發灰,“第二,我死以後,骨灰,還請你保存。希望你有朝一日,要是能有個機會去蘇格蘭。。。”

  Kitterlin喘了一口氣,閉上了眼,好像吐出了看不見的血霧一般,聽聲音就讓人覺得疼,“就把我帶回去吧。撒在風裡,也算是到了。。。”“。。。嗯。”姜希婕點頭,Kitterlin睜開眼看著她,“這倒像是我為難你了。真是抱歉。”

  “說這幹什麼。。。”姜希婕握了握她的手,“外面下雪了嗎?”“下了。這會兒可能下的挺大的。”其實Kitterlin的床位離窗子還一段距離,窗外也沒有燈光,其實看不見。她還是轉過了頭努力望向窗外。姜希婕以為她想起了什麼往事,便安靜的不說話。良久她起身給Kitterlin倒水。水杯和水壺都放在那頭的床頭櫃,她只得繞過病床去。

  即便走過Kitterlin的視線,也不見她有一絲動搖。“我以為,我死的時候,會是什麼了不起的樣子。” Kitterlin忽然喃喃念道,“原來都差不多。我以為我死之前應該無怨無悔,豪情壯志,沒想到還是有些遺憾的。”姜希婕給她倒好一杯水,涼熱一混,溫度剛好,再扶她起來,小心翼翼的遞給她,“你相信中國人的轉世輪迴嗎?” Kitterlin點頭,“我相信。你知道我不是那種虔誠的基督徒。”“那你就相信,她在那邊等你的。孟婆拉都拉不走。我相信。”

  “你總是想安慰人,可是有的時候安慰的手段不太好。”姜希婕想笑,笑著笑著又想哭,“難道你指望我是神父,是天使,能許你一切願望。” Kitterlin 搖搖頭,“以前我總希望自己無怨無悔的死,結果真的要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希望從頭來過。可是從頭來過也不會有什麼變化吧,我還是會和以前一樣選擇。也許不離開紐約,永遠不離開她。” Kitterlin側身躺下,好像是倦了想睡,姜希婕給她拉上被子。“有的事情,也許我們自己左右不得,不是任何人的責任。”

  “嗯。。。哼。。。有的事,也許只有我們自己才能放棄,誰也強迫不得。”

  外面下著雪,病房裡其實沒有別的病人,空蕩蕩的床位,好像棉被吸收了一切聲音。

  連著三天,姜希婕都守在醫院。盡心盡力讓Kitterlin有機會多“消遣”她一些。第三天天色擦黑的時候,Kitterlin快要不行了,修女請了專司此職的神父過來,讓Kitterlin一手拉著神父一手拉著姜希婕,潮狀呼吸一波一波的,好像海浪在一點一點帶走她的生命。忽然Kitterlin掙扎著含混不清的說,希婕,你抱抱我。姜希婕俯身緊緊摟著她,好像哄一個嬰兒一樣輕聲說,不要害怕,她在等你,馬上你就會見到她,沒有寒冷,沒有分離,沒有黑夜。

  她聽見Kitterlin笑了,聽見她“嗯”了一聲,平靜的結束最後一次漫長的呼吸。

  處理完一切事宜離開醫院的時候,天色全黑。Kitterlin拒絕中式的守靈和西式的葬禮,自覺沒有什麼其他的朋友,只想姜希婕帶走她的骨灰。現在姜希婕要去她在學校的宿舍處理遺物,姜希澤意外充當司機,在樓下等著她。走進再也沒有主人的別墅,姜希婕忍了一路,再也忍不住,跪在書架之前大哭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87}天主教會醫院。現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

  寫完這章的時候,出門去倒水,才知道室友之一要緊急回國,他的外婆去世了。恍然有一種無常感籠罩著我。珍惜啊,珍惜。

  第70章 第七十章

  王嬋月並不著急走,事實上她更想在上海多呆一陣。傅儀恆回山西去了,而且走的還特別早。沒了傅儀恆似乎她在北平就呆不住,既然如此不如南下回家過年。傅儀恆看透她心事,便安慰她說,你也不如回上海去看看啊,看看你那個姜家姐姐。

  其實她心裡美得很,二哥今年就要作傅家的女婿了,她和傅儀恆就是親戚了。可是照輩分算,她反倒得叫傅儀恆是姑姑,怎麼都覺得虧了。畢竟平日裡她從來沒把傅儀恆當個長輩看。但無論如何,能多一層聯繫,她就高興。回到上海之後發現,王家的宅子自從王霽月走後就變得空落非常,閒置的空氣四處擠占人的空間,整幢房子雖然有僕歐看守卻好像突然之間涼了下來一樣,她感覺一分鐘都呆不住。幸好約好了姜希婕,趁天氣還行,趕緊出門去。

  她和姜希婕約在下午兩點的咖啡店。遠遠地看見姜希婕穿了一件灰色及膝毛呢大衣過來,頭髮長度比她走的時候沒什麼變化,想必是打理過了—至少殘留的燙髮痕跡還在,如今只是略有弧度的隨意散放。“姜姐姐!!”她隔著好些人就開始招手高喊,姜希婕自是看見了她,對她點點頭,笑了一下。

  王嬋月覺得這個笑非常的成熟,相當的嫵媚,只是比傅儀恆平時看她的笑意,要多幾分憂鬱。傅儀恆曾經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在傅家三進的四合院的書房裡,端著一杯茶對她說,“姜家那個丫頭,你的姜姐姐,我看著長大的。她原先可是個上房揭瓦的野丫頭,一點沒有千金小姐的樣子,也是她爹寵她。後來我就出國去了。上次元瑛結婚,我才再見到她。啊呀,真是漂亮的沒有邊了。一挑眉毛有千般英氣,一笑又有萬般風情和嫵媚。長得這樣勾人魂魄的。”當時她故意去逗傅儀恆,“那和你比,倒是你漂亮些還是她漂亮些?”她自己也知道,兩人分明不是一個類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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