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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煙火璀璨,他頭微微仰著,迎著光影,那雙眼裡便如萬千星辰落入裡頭,再慢吞吞眨一下,長長睫毛覆蓋下來,獨留水光瀲灩的淺淺醉意。
歲月並不公平,明明過了這麼久,荊羨還能在那張漂亮的臉上見到若有似無的少年感。
若說唯一改變的,便是如今他沉默時,除了曾經令她瘋狂迷戀的清冷神秘仍在,還有神態里不經意的繾綣溫柔。
那隻對她一人展現的,溫柔。
荊羨沒忍住,趴在長絨地毯上,手撐起來,如貓一般撒嬌著,由下至上,在他殷紅的唇上蹭了蹭。
容淮笑起來,眼尾輕挑:「就這樣?」
荊羨看著他唇畔勾起的弧度,只覺如坐九重天上的雲端,心都飄起來。美色當前,她無法限制心中所想,矜持和自控皆拋諸腦後,扯了下他的領口,有模有樣地吻上去。
他頭一回沒展現慣有的侵略屬性,任由她索取,手指揉著她頸後,一點點撫摸。
這劇本徹底反了,像個無害的清俊書生,趕考路上卻被個下山的小狐狸百般糾纏。
荊羨整個身子都快嵌入他懷裡,跪坐在他膝上,身子滾燙。漸漸,他鼻息紊亂,唇舌也變得不安分,擦槍走火之際,強行掐住了她的腰。
嗓音被情.欲灼得很沙:「你家。」
荊羨詫異於他的正人君子,又有些後知後覺的害羞,紅著臉慢吞吞挪開距離。
須臾,敲門聲響起,傭人規矩地站在門板後,並不刻意靠近:「大小姐,客房收拾好了。順便,先生叮囑您,晚上早些休息。」
荊念的吩咐,不得不從。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沒必要降印象分。
容淮很快站起,瞅著小姑娘戀戀不捨的模樣,又回身在她額上印下親吻,臨走前指了下地板上的箱子,「還有一樣。」
荊羨怔住。
待他離開後,她將空蕩蕩的紙箱舉起來,晃了晃沒感受到重量。借著光亮往裡瞧,才發覺貼壁處有一張紙,被卡在了縫隙處。
荊羨伸手撈出來,是封薄薄的信箋。
時隔多年,已然皺巴巴,封口處被人用透明膠帶粘著,並不太牢,一邊翹著。
荊羨放輕力道扯開,有些意外地看到她高二結束時的模擬考成績。半張A4紙大小的排名卡,各科分數完美,下邊的空缺處有她的筆跡——
【容淮,我們Z大見。】
她怔怔看了會兒,已經記不起這張卡片是如何到了他手中。端詳片刻,窗外忽而炸開金色的雨,預兆著跨年音樂會即將結束。
她的心跳一下,猶豫著將卡片翻了個面。
背後是重複的字眼,很簡單,亦很深刻,只有一個好字。
無數個好,沒有什麼排列規則,顏色深淺不一,大小也不同。唯一相似的是每一筆都異常用力,筆鋒凌厲,像是刻骨銘心的允諾,又像是滿懷希望的等待。
最後的空隙處,有暗紅痕跡,還有一滴水漬,分不清血和淚。
荊羨深吸口氣,猜測他寫這些時應該便是在崔泠那一刀之後的養傷階段。說不清是何滋味,她茫茫然望向天邊逐漸消散的煙花,眼前倏然浮現出在Z大論壇上看到的視頻。
那個深夜,等在公告欄前的少年,背影單薄,對著新生名單,站了一夜。
很奇怪,當時並未有所觸動,如今回想,荊羨難忍鼻尖酸澀。仿若一根魚刺,扎進了喉嚨的褶皺,原先不很疼,然而卻因為突如其來的吞咽,生生刺入了深處。
她趴在窗口,無聲落淚,淚眼朦朧看著遠方熱鬧褪去,濃重的黑再度渲染夜空。
良久,荊羨拿過手機,咽下喉間苦澀,瞥一眼那張卡片,在屏幕上敲下遲到的承諾:【以後不會分開了。】
他回得很快。
【生生世世。】
……
2月27日,春節元宵後的第一天,荊焱和童茹玥順利完婚。
原本荊焱特地為新婚妻子包下了哈勃島的粉色沙灘,打算給她一場獨一無二的盛大婚禮。無奈童母重疾復發,已是強弩之末,經不起舟車勞頓,兩人便在臨城寸土寸金的空中花園舉行了儀式。
童茹玥的定製婚紗應她的要求款式簡單,頭髮亦沒有做過多造型,除了那頂價值連城的紅寶石后冠,獨留純白素雅。
可荊羨看著她同哥哥對視的眼神,愛意掩飾不住,含情脈脈欲語還休,襯得那張臉額外動人。
荊羨只覺這位素來走朋克風的酷姑娘,從未有一刻如今天這般美麗。
寧瑤也來參加了婚禮,坐在裝飾成棉花糖般柔軟的月桂樹旁,同好友咬耳朵:「你哥就比你大兩分鐘吧?你們什麼時候啊?」
荊羨畢竟臉皮薄,暗示性地輕碰了下她的腳,一邊心虛地朝隔壁望。
容淮漫不經心地瞧著台上,斯文俊秀的新郎官正摟著心上人親吻,先是蜻蜓點水,而後便在起鬨聲里一發不可收拾。
他看了會兒,緩緩靠回椅背,纖長指尖在桌上點了兩下,又像是注意到被人窺探,側過臉去。
荊羨被捉個正著,笑得不太自然,沒話找話:「他們挺般配的。」
容淮揚了揚眉,顯然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礙於是她的兄嫂,仍是頗給面子地應了幾句:「嗯,你哥瞧上去善良多了。」
荊羨:「……」
寧瑤忍俊不禁,在兩人面上轉了一圈,語調破含深意:「我突然想起,我好像從沒有過做伴娘的經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