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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淮詫異,很快意識到她想做什麼,掐住那纖細的手腕,皺眉喊她的名字,「別鬧。」

  「我沒和你鬧。」荊羨輕聲,眨了下眼睛,睫毛濕漉漉,語氣卻格外堅韌:「我想看,我現在就要知道,我再也不要被瞞在鼓裡。」

  容淮:「……」

  兩人僵持良久。

  窗外的雨勢不知何時變得猛烈,瓢潑大雨砸在鐵皮屋檐上,發出沉悶聲響。遠處悶雷翻滾,天色昏暗,正午時光,竟莫名有了入夜景象。

  荊羨還沒鬆手,一眨不眨盯著他。

  感覺要耗到天荒地老。

  這姑娘偏執起來,確實要命。

  容淮無奈,朝後靠到牆上,別開眼去,視線對著高柜上的紙箱。

  荊羨斂著鼻息,小心翼翼卷高他的T恤。男人勁窄的腰身異常漂亮,玉白的膚,淺淺的人魚線,或許因為緊張,腹肌輪廓格外深刻。

  她目光直視,沒有半分羞怯。

  忽而動作驟停。

  右邊肋骨開始顯現觸目驚心的暗紅,她的指尖不由自主顫抖,撩到最上方,那道猙獰的傷疤再無遮掩。

  八年過去,它橫擱在胸腹間,並未隨著時光流逝降低存在感。

  十來公分長,從肋骨下端一直蔓延到最上邊。兩側有縫針的零星痕跡,靠近胸骨交接的那一側顏色額外深,像是利刃先行劃破皮肉,又朝著裡頭刺入,狠狠翻攪臟器。

  該有多大的仇恨,才會這樣對著一個17歲的少年痛下毒手。

  她道聽途說的版本里,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這一刀,如今親眼目睹,她再不能找到藉口原諒自己。

  荊羨踉蹌退一步,淚眼朦朧。

  她想,怎麼可能不是她的錯呢。

  是她親自將三十萬交到欲置他於死地的人手裡,是她間接促成了差點謀殺騙保的慘劇,也是她害得他在雲離差點喪命。

  若是他真在那天死了。

  她甚至無從得知。

  若干年後,同學聚會時,興許才能聞得他的死訊。

  屆時她會怎麼樣?

  笑一笑,唏噓一陣,也就過了。

  而那位不告而別的少年,將會永遠帶著苦衷,長眠於地下。

  荊羨根本沒法操縱自己的思維,眼前的幻象一幕幕,她幾乎站不住,撐著旁邊的桌子費力地呼吸。

  感覺再待在雲離要出事。

  容淮沒再猶豫,重新抱起魂不守舍的姑娘,一手拿過她的包,朝外走。

  他很早就深諳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道理,他這輩子做過許多匪夷所思的決定,也從未後悔。可當下,他卻無限懊惱帶她來雲離躲避颱風的餿主意。

  打開車門,他將她放到副駕駛座,俯身幫忙系好安全帶:「送你回去。」

  正要啟動時,這姑娘又倏然開口:「箱子。」

  容淮怔了片刻,回房取那個從昨晚開始她就惦念不放的紙箱。

  回去的路上,荊羨再沒開口,她只是用力抱著曾經棄之如敝履的玩偶,兔子灰撲撲的長耳朵緊緊貼著她的臉頰,她也不嫌髒,就這樣死死摟著。

  因為高速封路的緣故,回臨城的路格外坎坷。繞了許久的小徑和偏道,晚上八點來鍾,才到小區。

  荊羨坐在車裡,愣愣瞧著不遠處的別墅燈光,閣樓窗口掛著熟悉的蕾絲白紗,隱約能窺見裡頭綿軟的床榻。

  到家了。

  容淮:「我送你過去?」

  荊羨不敢看他,深入四肢百骸的痛苦和愧疚快要將她淹沒。她覺得自己不堪到了極點,她沒有資格再享用他的體貼,亦沒有顏面再面對他。

  逃避的念頭倏然取代了一切紛擾。

  她只想睡覺。

  可能一覺醒來,會發現,這只是一場夢,也不一定。

  荊羨默默推開了車門,夜色里,她抱著同她體型並不相符的紙箱,像個孬種的膽小鬼,聲音輕到幾不可聞:「我自己回去。」

  容淮盯著她。

  他當然可以趁此機會提一些要求,善於利用人心這一點,永遠是無往不利的武器。

  可對上她如驚弓之鳥一般的視線,他暫時壓下了那些卑鄙的想法,只目送著她離開,直到那道纖細身影快要消失在樹影后,才往前跟兩步:「荊羨。」

  她回過頭,側臉對著他。

  容淮平靜道:「我明天去瑞士,可能要半個月。」

  荊羨睫毛輕顫,緩緩抬眼。

  他漆黑的眼裡有她看不懂的強烈情緒,像是長久的等待之後再難壓抑,又像是不顧一切要衝破牢籠。最終,眼尾猩紅褪去,只留下模稜兩可的話語——

  「半個月,夠了沒?」

  話落,他也沒等她的回答,只重新回到車上,玻璃窗落下一半,淡淡:「雲離的事情,趁早忘記。」

  隨即調轉車頭離開。

  荊羨愣了兩秒,也不知道他倆之間,誰更像逃兵一些。

  接下來的一周。

  她破天荒請了病假,關在房間裡,連下樓用餐都不願意,一日三餐都在自己房內解決。

  她從未這樣邋遢過。

  困了就睡,醒了就對著近在咫尺的紙箱發呆。這玩意拿回來有陣子了,她天天盯著,就是沒勇氣打開。

  家裡沒有能束縛她的人,荊羨就這樣渾渾噩噩地混日子,直到駱亦白給她打電話,說荊焱在機場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身體沒什麼大礙,但要住院觀察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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