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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君兆:「……」

  他不方便接話,朝廷不少重臣都是家有美妾,他附和一聲便是罵了不少前輩,骨子裡的克己守禮不允許他這樣做。

  雍理心大卻不糊塗,自然知道沈君兆在想什麼。

  宮裡眼線多,為了沈君兆的安全著想,他也不會去逼他應承他。

  雍理復又道:「那阿兆你以後呢?」

  沈君兆微怔。

  雍理輕描淡寫問出口,手卻握得緊緊的:「你若四十後無子,會納妾嗎?」

  沈君兆回得極快:「不會。」

  雍理乾咽了一下:「那你……」

  沈君兆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如同一個個小錘般砸在了雍理的心尖上:「惟願一生一代一雙人。」

  雍理心怦的一跳。

  說完這話,沈君兆耳朵尖通紅,垂下了眼睫:「陛下若是睡不著,我給您念會書吧。」

  他試圖岔開話題,雍理卻一把握住他的手。

  沈君兆如同被燙到了。

  雍理凝重道:「朕也是。」

  沈君兆:「……」

  雍理只覺得開心極了,只覺得這炎炎夏日全是美好,熱一些又怎麼了?

  若非這明媚的陽光,哪來百花盛放,哪來樹木翠郁,哪來矮草碧瑩,又哪來美景連天!

  他開心得像周圍有無數蝴蝶在撲翅膀飛啊飛,那句和沈君兆一模一樣的話就要脫口而出了。

  沈君兆卻忽然打斷他:「陛下。」

  雍理眼睛不眨地看他:「嗯?」

  沈君兆聲音微啞:「我有些乏了,能早些歇息嗎?」

  雍理忙道:「好好好,我們睡覺。」

  龍床寬敞,別說睡兩個半大少年,便是三四個成人也能睡下。

  雍理緊挨著沈君兆,仿佛這床只有一丈寬。

  沈君兆不慎用力地推了他一下:「陛下不熱嗎?」

  雍理挨他更近了:「不熱。」

  沈君兆頓了頓。

  雍理側頭看他:「你熱嗎?」

  沈君兆:「……」

  雍理見他面頰有些許紅潤,便道:「熱的話你就少穿點,脫光也沒事,朕又不是沒看過。」

  沈君兆猛地閉上眼。

  雍理不老實道:「真的,你穿太多了……誒……」

  沈君兆握住他手道:「陛下若是不困,我去偏殿睡了。」

  雍理哪還敢胡鬧,只緊緊挨著他道:「睡了睡了,朕已經睡著了。」

  還真說睡就睡,睡得嘴角彎彎眼睛彎彎,像個得了心愛玩具的孩子。

  十五歲還是孩子嗎。

  放到平常百姓家,怕是早就議親了。

  雍理會娶妻生子嗎?會立後納妃嗎?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帝王嗎?

  沈君兆直直地望著明白色繡龍帷帳,心緒翻湧。

  一生一代一雙人,後半句卻是爭教兩處銷魂。

  沈君兆活了十六年,從沒有人像雍理這般待他好。

  他的娘親厭棄他,他的父親漠視他,只有十一歲那年,他見到了笑容比夏日陽光還要燦爛的小皇帝。

  雍理和他截然不同,他直白、明朗,身在牢籠卻心如翱鷹。他喜歡就是喜歡,生氣就是生氣,喜怒形於色卻又聰明早慧,容不得任何人小覷。他不拘小節,卻很明白肩上的責任;他愛玩愛鬧,卻於功課上比誰都勤勉刻苦。

  在深宮裡本該無比痛苦的年少君主,卻活得十分自由快樂。

  從來不知快樂為何物的沈君兆,沒辦法不注視他。

  雍理睡熟了,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閉上,漂亮的五官才顯露出來。

  他醒著的時候,很少有人留意到他的五官,就像太陽光下,有誰會知道太陽是什麼模樣?

  沈君兆微微側頭便看到了他——

  光潔的額頭,天生向上揚著的眼尾,高挺的鼻樑,形狀好看的唇瓣上有一個小小的唇珠,恰到好處的位置,笑起來時最動人。

  沈君兆不是很能分辨美醜。

  好看不好看的,他不知道;漂亮不漂亮的,他沒感覺。

  因為在漆黑的環境中待過太久,他甚至恐懼過分明艷的東西。

  盛開的牡丹花,開屏的孔雀,一宿一宿亮著的琉璃燈……

  全都讓他心生恐懼。

  毫無疑問,雍理是明麗的。

  這五官堪比花園裡最艷麗的牡丹花,這帶笑的睡顏比最華美的琉璃燈還要耀眼,當他睜開眼時更是比求偶的孔雀還要聲勢奪人。

  可是沈君兆不怕他。

  他甚至……想……

  感覺到唇瓣的柔軟……沈君兆心底的渴望像瘋漲的藤蔓般,想要侵略、占有;又像出籠的野獸,想要征服甚至毀滅。

  「嗯……」

  一聲吃痛的輕吟喚醒了沈君兆。

  眼前的一幕如此不堪。

  他竟然……竟然……

  沈君兆面色蒼白,他不知道雍理醒了沒,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做了什麼。

  衣衫凌亂的雍理眉峰蹙了蹙,反倒挨著他更近了些。

  沈君兆卻像被燙到一半,他手指顫抖著給雍理整理衣服,眼睛根本不敢落在他脖頸上的紅點,他努力控制著呼吸,把一切都收拾成最正常的模樣,然後出了長心殿。

  夏夜涼風,吹不滅胸口的燥熱。

  沈君兆坐在長心殿的屋檐上,一動不動,如同一尊守衛大雍江山的玄龍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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