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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墨進了小樓時,阿拂正坐在窗前看著自己早先就畫好的畫作。她畫的是煙雨帝都的山水墨畫,青灰色的煙雨,點點芙蕖盛開,重樓尖頂,後面是若隱若現的帝宮。

  「風雨飄搖的大夏朝,先生以為,大夏還能延續幾代?」阿拂看向他,淡淡地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來。

  時至今日,她內心的有些東西漸漸明朗,言行舉止也不再有任何的局限。

  沉墨看著她尖尖的下巴,墨色水靈的大眼,微微一笑,平和地說道:「我夜觀星象,大夏傳不過三代。你問這個做什麼?」

  倘若沼嵐死了,大夏確實傳不過三代,可是歷史已經改變。

  「今日找先生前來,是為了解決內心的一些困惑。」她將窗戶打開,在臨窗的桌前攏上了一鼎香,再進去屏風處,拿了一件披風披上,坐在臨窗的小榻前,示意沉墨坐到對面去,然後神情無比自然地跟著他閒聊。

  她聲音低沉緩慢,帶著幾分的慵懶,淡淡地說道:「先生昨夜想必是聽到了我和太子琉韶的對話,太子暴虐,睚眥必報,不堪重任,當個守城之主都已是勉強,何況是這大夏的國主,況且太子得勢,必是先生命喪之時。先生還打算繼續輔佐這位太子殿下嗎?」

  沉墨聞著她屋內的薰香,淡淡的蓮花味,安神凝氣最好,加上阿拂那慵懶的姿態,這一切都讓他莫名地感覺到心安。

  沉墨無比放鬆地說道:「早幾年,卿兒嫁入東宮時,我曾答應她,輔佐太子琉韶,太子雖然不成器,但是有滿朝文武在,也是不會犯太大的過失,你知道,有盛必有衰,有生必有亡,誰人做皇帝其實並不重要,一切自有他的命數,而太子若是想殺我,倘若他又那個能耐也是不錯的,我大多時覺得死亡並不是一件壞事。」

  沉墨,竟是沒有將太子琉韶和自身生死放在眼中,就連這大夏朝的興衰他也是漠不關心的,也許該說,他是她所見過最為絕情的人,卻偏偏對孟雪卿用了多情。

  阿拂點頭,她眯眼回想著過去那無數年的時光中,有沒有人酷似現在的沉墨,可是想來想去也沒有找到相似的人,還是說,沉墨變了。

  雲拂點頭,許久,說道:「你看的果然和常人不一樣。因為你根本不在乎,所以你逆天改命救了沼嵐,是嗎?」

  沉墨不語,救沼嵐一命,卻是耗盡了他的心力,只是沼嵐的劫數被破開後,很多東西悄然發生了改變。

  沉墨看向雲拂,許久,淡淡地說道:「你和沼嵐是同樣的命數。」

  雲拂聞言淺笑,不愧是帝師,他果然看出了她的異常之處,她對於沼嵐這般上心,頗有感觸,不過是他們都是死後逢生之人。

  「阿拂,我該叫你什麼?」沉墨問道。

  ☆、第39章

  見沉墨這般嚴肅認真地問她,雲拂莞爾一笑,靠坐在小榻上,越過他看向窗外的世界,院子裡高大的菩提樹遮住了一方天空,小樓屋檐下的風鈴清脆作響,她換了個姿勢,淡淡慵懶地說道:「你喜歡叫我什麼,便叫什麼,橫豎不過是名字。」

  她知道,他問的是她的身份。

  「阿拂,你可有自己想要的東西?」沉墨換了一種方式繼續問道。

  雲拂搖了搖頭,說道:「我只知幾十年後我死去,歸墟,所擁有的一切都化為需有,所求不過是幾十年的歡愉假象,既是如此,又求什麼呢?」

  「所以,死亡才是你真正所求,是嗎?」沉墨皺眉,淡淡地說道,倘若她看破了生死的虛象,也擁有了常人渴望擁有的富貴和權力,性情寡淡,確實不知還有何求。他只是有些淡淡的心疼,這世間的欲望,她竟然一個都沒有嗎?

  雲拂搖頭,說道:「也不算是,生,固然是好的,在這世間感受春暖冬寒,生老病死,也是一種奇妙的感受,死去就永遠地留在黑暗裡,看不見,摸不到,永生的寂寞。」

  沉墨見她說的極為的輕巧平淡,反而經歷過一般,不禁伸手握住了她擱在小榻上的手。

  阿拂沒有動,只是淡淡地睜眼看著他,目光平靜,面容靜美。

  她的手極涼,柔軟無骨,沉墨握在手心就如同握住了一隻滑滑涼涼的小動物,他皺眉,低低地說道:「手涼,心涼,你總是這樣孤獨一人,不太好。」

  阿拂看向這位帝師大人,歷史上的帝師沉墨並未娶妻,一直是個獨來獨往的神秘人,原來沉墨也可以是這樣的溫情。他的掌心炙熱,身上與其他人不同,總是帶有淡淡的安定人心的氣息,沉墨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他想靠近她?還是站在高處太久,想要尋找一個伴侶相偎取暖?

  只可惜,前世今生,他們都錯過了。

  阿拂收回手,淡淡說道:「先生,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並不需要旁人相伴。」

  她淡淡一笑,拒絕沉墨的心意。沉墨點頭,並不言語,他如今有些了解阿拂的性格,凡事不能操之過急,以免令她反感,帝師大人如今煩惱的是,也不知是什麼原因,阿拂似乎對他比之前要排斥的多。

  這令他陷入了深思,阿拂是個坦蕩的人,直言她曾死過一次,也是了,她和世間其他女子是不同的。

  阿拂,會不會跟他有所牽連?

  沉墨想不到有關雲拂的任何身份,他為人極為的低調,或者說冷酷,從不輕易與旁人有所關聯。如果從雲拂的身份上找不到突破點,他只能從她的行為入手,尋找突破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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