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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好,路上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春天帶笑安慰薛夫人,「一點也不苦的,沿路的景色都極美,吃的也很好,還遇到了很多好心人,一起說話,一起趕路。\"
薛夫人見春天笑容沉靜,眼神堅定,只覺心痛無比,她的孩子,以前並不是這樣的。
她也嬌氣,也會害怕,憂鬱又早熟,會看人眼色,有令人心酸的懂事。
薛夫人默然吞淚,悔恨萬千:「都是我的錯。」
車馬暫時停住,是到了別館大門,王涪和唐三省正傳喚奴僕,春天趁空一瞧,眾人皆在,只是沒有李渭的身影。
她心頭微有空蕩蕩的失落,卻不知從何述說,慢慢安慰哭泣的薛夫人,一起進了雕花朱門,深深院落。
鄯鄯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也不敢待在馬車上,眼巴巴的跟在一群婢女身後跟著軟轎亦步亦趨,不知轉過幾重月洞門,車馬終於停住。
春天扶著薛夫人下車後,趨步去了後頭跟著的馬車,去抱爹爹的骨匣。
薛夫人見女兒手中骨匣,潸然淚下,卻不敢上前。
昔日恩愛夫妻,早已陰陽相隔,當初以為百年好合,白頭偕老,她卻在他亡後半載就委身他人,看如今自己的這滿身綾羅,皆是諷刺,當年的那些恩愛誓言,好似一場笑話。
她無數次的安慰自己,以色事人,忍辱負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不致獨活於世,免於被欺辱、被冷落的命運。
如今來看,全是她為自己貪慕虛榮,苟且偷生的藉口。
春天見薛夫人面色慘白,站在遠處搖搖欲墜,吶吶道:「是爹爹...」她抱著骨殖上前:「阿娘,你要不要看看爹爹...」
薛夫人顫抖著上前,顫巍巍的去碰那骨匣,摸到那冰冷的黑匣,宛若重逢夢裡亡夫冰冷的身體,胸口猛的一窒,一口氣未提上來,身體癱軟,俯地吐出一口血來,昏了過去。
旁人忙不迭的去扶薛夫人,春天抱著骨匣大驚失色,看著薛夫人唇邊的血跡,心頭哽塞,淚水漣漣。
靖王不過剛在甘州府衙坐定,就有僕人著急來報,聽聞薛夫人吐血昏倒,火急火燎的往別館去。
「急火攻心,沒什麼大礙,等夫人醒了,喝兩口參茶緩緩氣。」大夫已經請完脈,開了方子,「夫人產後不過一載,本就體弱,又兼旅途勞累,傷神傷脈,遇了急事,難免一下應支不過來。」
枕褥間的薛夫人臉色灰敗,雙目緊閉,唇色暗淡,好似柔弱無骨,春天惴惴不安的握著薛夫人的手,見靖王臉色凝重的進來。
兩人默然無言的守了薛夫人一會,靖王道:「我知道你心裡其實有怨,但你娘心裡一直有你們,她日子過的並不暢快。」
春天沉默的點點頭。
薛夫人迷濛的睜睜眼,見春天臉龐模模糊糊在面前,嘶啞喊了句:「妞妞...」又昏昏沉沉睡過去。
靖王站起來,喚來婢女守候薛夫人,喊春天:「你跟我來。」
兩人來到淨室。
靖王見她面容平靜,問:「你有了個小弟弟,這事你知道麼?」
「聽說過。」
「你母親未跟你提過。」靖王嘆道,「是除夕夜出生的小子,你母親痛了許久才生出來,小名叫歲官,單名一個賀字。」
靖王道:「雖是和你一母異父,但也算是這世上你最親近的手足兄弟了。」
「歲官生的很好,但你母親並不喜歡他,她心中只有你這一個女兒。」靖王道,「我這次河西,雖是官差,實則是拗不過你母親,特意來尋你,你母親懷胎生產的時候都吃了苦頭,身子弱,還在調養中,從長安到河西,你走了半載,你母親只走了兩個月,沒有在路上停過一日,就為了早一天見到你。」
「春天知錯。」她咬牙。
靖王看著她,突然嘆一口氣:「那年我和你舅舅在書房議事,你是不是在一旁偷聽?你父親戰亡的真相,葉良的那份供案,你是知道的吧?\"
春天如實回答:「對。」
「你知道我和你舅舅都不會幫你,你母親又軟弱,所以獨自從長安跑出來,要給你爹爹收斂屍骨。」
春天默然點頭。
「事情皆因韋家而起。」靖王道,「這事當年我不欲插手,一是涉案人皆已亡,再追究也於事無補,二是因為你母親,你母親並不知道你父親戰亡的真相。」
「我了解她。她心中對你父親已有深愧,若是知道韋少宗貪圖她的容貌,害她家破人亡,她不會獨活。」
「母親她是無辜的,我希望她活的開心些。\"事情的起因說起來,兜兜轉轉,最後全因她而起,如果不是當年的貪嘴,如果母親沒有走出家門,如果...
她注視著靖王,「我父親的死,我一人背負就好。和母親沒有關係,她不應該知道這些。」
眼前的這個少女,並不是當年那個憂鬱少言的孩子,靖王嘆氣:「我在甘州還有幾日公務要處理,等你母親身體好一點,一起回長安去吧。跟我進靖王府,我認你做義女,你以後可以正大光明和你母親生活在一起。」
「不同意?」靖王挑眉,看著春天的神色。
春天毅然搖頭。
」你母親不會再讓你回你舅舅家。」靖王沉吟,半晌斟酌道:「回靖王府,我做這些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你母親,也是為了你小弟弟,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