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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婦人們洗完,紛紛換上鮮亮衣裳,又在附近采了一種絳紅色的花,用石塊將花葉俱搗碎,搗出花汁,將花汁和脂膏攪在一起,將那脂膏染的紫紅,最後抹在臉頰和唇上,這妝容點染在婦人們的臉龐上,襯的唇瓣和雙靨紅艷如霞,有種質樸又冶艷的風情。

  再回到營地,眾人們燃起熊熊篝火,火上架了一口黑鍋,幾個婦人舉著鐵鏟,在鍋里翻炒一種澄黃的小粟米。

  篝火旺盛,粟米的焦香氣很快撲鼻而來。

  臨近晌午,男人們背著弓箭,帶著獵物打馬歸來,個個面上顯露得意之色,馬背後身後挎著黃羊、野兔、鴇鳩、野驢之類野味。

  留守在營帳的眾人見勇士歸來,大聲歡呼迎接,打來的獵物很快被剝皮、清洗、抹上鹽,架在火堆上炙烤。

  族人圍著篝火盤腿而坐,男人們喝酒屠羊,婦人們洗涮勞作,孩童們嬉鬧尖叫,春天和李渭是旁客,此時也一併聚在人群之中,自早起春天就未吃過東西,直待到春天飢腸轆轆,梅錄才身著盛裝出息,站在篝火前大聲和族人說話。而後抱著一隻鐵罐向眾人分食粟米。

  那粟米已被炒的焦黃帶黑,用銀勺分給族人,族人亦捧起雙手相接,春天也得了一小捧,擱在手心裡。

  而後又向族人分食獵物,那大概是一隻獐子肉,已烤的半焦不熟,每人俱分的一小片,春天手中的那塊還血淋淋的掛著生血,她見眾人神色自若的將生肉卷著粟米吞食,又覺驚訝,又覺腥膻,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圍視一圈,只得張張嘴,皺起面靨,正要閉目吞下手中的食物,旁側偷偷探過來一隻手,將她手上的生肉取走。

  李渭知道她不愛生食,朝她眨眨眼,將她手中的生肉一口吞入。

  吃過這口食物,人群紛紛鬆散起來,男人們喧鬧著喝酒吃肉,春天混在人群中,也吃了個頂飽,見李渭朝她招手,遞過來一塊俱是肥油的羊肉。

  她不愛葷油,見李渭油乎乎的手中的肥肉,不禁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皺了皺秀眉,別過臉:「我不吃了。」

  他將羊肉遞到她嘴邊:「這是羊尾的臀油,雖看著油膩,卻入口即化,清淡滑嫩,口感像醴酪,是羊身上最好的一塊。」

  她忙不迭的搖頭:「不了。」

  李渭堅持要將這塊大肥油送到她肚子裡,遞到她嘴邊:「試試。」

  春天再三推拒:「會胖。」

  他挑挑眉:"那更要吃。」

  那塊綿軟又淡黃的肥油幾要貼著她的臉,春天嫌棄的皺皺眉,紅唇一張,勇氣可嘉的將那一大塊肥肉吸入嘴中,他被她柔軟的唇觸到拇指,輕輕一吮,只覺心蕩神趐,臉上卻紋絲不動。

  這羊臀肉都是油軟膏,確是入口即融,還帶著微甜,李渭一連餵了三四塊,見她連連搖頭嫌棄,最後才罷手。

  送火節後,李渭去了趟鍛房。

  鍛房的入口熱浪掀天,水汽繚繞,叮叮噹噹的敲擊聲嘈雜急切,山洞闊而深,熱氣撲騰,李渭初初一眼掃去,約莫有四五十人之多,俱是光膀短褲,渾身濕汗,揮著巨錘捶打鐵器。

  斛薩裴羅見有人來,起先把李渭攔在了鍛房之外:「族內私地,請貴友止步。」

  「請梅錄借一步說話。」

  兩人在鍛房外說話,斛薩裴羅知道李渭想打探鍛房的情況,怕惹出什麼枝節,有心拒絕,李渭沉吟片刻,只問:「敢為梅錄,如今每月所鍛造的兵器,數目與六七年前可否比肩?」

  斛薩裴羅含含糊糊,良久方道:「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是突厥人在為將來的大戰提前做準備了。

  李渭離開軍營數年,戰與不戰,其實與他關係尚且不大,但若西域各道又被戰火沖斷,商旅無路可走,賴商路生存的河西各郡被騷擾搶掠,民不聊生,他也脫不得身。

  幾日後,有一支二三十人的突厥軍過來取兵器。

  起首的兵將略一清點了數目,闔上手中小冊子,命人將兵甲都搬上車輛。

  春天站在不遠處,望著那隊突厥軍,又見李渭用炭筆寫了幾個字,上前遞給那名兵將,那名兵將略看了李渭幾眼,神情似是平淡,點了點頭走開。

  她問李渭:「我們是要跟著他們去找賀咄王爺嗎?」

  他想了想:「不用,我只帶句話給他,曳咥河的源頭就在這附近山中,我們兩人沿著源頭往下遊走即可。」

  兩人走的那日,家家戶戶俱抱出馬酪酒給兩人送別,春天掐指算一算,在此地已然住了將近一個月。

  斛薩部有如世外桃源,這一個月時光飛逝的令人心驚,她走的時候也特別戀戀不捨。

  春天也被熱情的族人灌下不少的馬酪酒,雙靨微紅,眼兒清亮,在送別聲中同李渭踏上了旅程。

  塞北的天已微有涼意,冷風起後,酒氣順著熱氣往臉上冒涌。

  她和李渭共乘一騎,走出這片寧靜的草原後,李渭再回頭去看斛薩部,已然隱藏在無邊綠意中,再看身前的春天,見少女雙眼氤氳,滿臉熱氣,正是一副酒酣身軟的模樣。

  她模糊聽見李渭喚了她一聲,醉眼迷離,嬌憨的朝李渭伸出了雙臂。

  李渭鬆了韁繩,把她裹入氈毯,安放在自己身前。

  在斛薩部養了一個多月,她臉頰微微有了一絲絲肉,但仍是瘦弱,小小的一團,冒著淺淺的酒氣,藏在自己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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