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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聽不太懂旁人的說話,卻能覺察出話里的誇獎和欣賞之意,微微羞紅了臉,青青綠草撓著白嫩足心,泛起一絲癢,她在歡歌樂舞的人群中去尋人,卻見李渭和他人說話,側著臉,並沒有注意到她。

  胡琴咿咿呀呀,奏起悠揚又古樸的調子,婦女孩子們牽著手圍著篝火跳起了歡快的舞,春天被夾在其中,很快按捺下心頭失落,笑盈盈的牽起身邊人的手,隨著悠揚的琴聲搖擺裙裾。

  李渭的目光落在貪汗山腳下,遠處的熊熊火光,是斛薩部的鍛房。

  貪汗山深處有生鐵石,鍛房在山腳下一處岩洞裡,斛薩族裡的男子每日都要去山中挖生鐵石,送到鍛房燒煉打鐵。

  鐵勒十一支人數不多,性情溫和,沿貪汗山一帶的山間草原而居,十一支內彼此通婚。鐵勒從前就是柔然人的鍛奴,後來柔然滅亡,憑藉鍛造手藝,鐵勒部在恃強凌弱的草原始終占據著一席之地。

  斛薩部的鍛房產出多是供給突厥軍使用的兵箭、盔甲之類,也有一些日常所用器皿,鍛造兵器數目每月皆有定數,平和時期的鍛房活兒不算重,族人們還有空閒放牧養羊,一旦逢戰事,族內男女老弱皆要上山挖生鐵石,鍛房叮噹響聲日夜不歇。

  即便通宵達旦的辛苦勞作,每月鍛造的兵器被突厥取走時,只能得到少量的報酬,戰事吃緊物資緊張時,鍛造的兵器便要白白被徵用,突厥軍還要拉走族裡的牛羊。

  李渭觀察了數日,深夜裡在氈帳眺望仍可望見鍛房的熊熊火光,有時徹夜不熄。

  突厥已經開始南下折羅漫山,甚至悄悄出現在河西、伊吾一帶,突厥國勢力在一點點的匯集和蠶食邊塞,雖然表面里兩方仍是相安無事,但暗地裡有絲絲風吹草動都大有深意,五年的平和時光過去了,又要開始新一輪的廝殺博弈,但會從哪個缺口開始?

  篝火邊的歌舞久久不歇,鍛房內的火光漸漸暗淡下去,而後一群男人舉著火把往氈帳而來,李渭知道這群人是斛薩部的能工壯勇,也是鍛房內的鍛工。

  族人們瞥見鍛房火歇,歡呼一聲,很快有婦人端來美酒羊肉,等來人走進,李渭見這一波鍛工足有六七十人之多,領頭人就是梅錄斛薩裴羅,這群鍛工俱是身材高大結實,肌肉古銅的青壯年男子,臉色略有一絲疲憊之意。

  斛薩人對鍛工很是恭敬,紛紛獻上酒水和食物,鍛工們勞累一整日,也不多說話,先捧著酒肉大口嚼用起來。

  酒足飯飽之後,篝火里潑了油脂,火光大盛,明耀的火星隨風飄揚,像長安城落幕的煙火,她明明剛覷見過李渭的身影,幢幢人影一晃,又不知去了何處。

  眾人圍著篝火歡鬧一陣後,夜已深,半輪明月高懸,人群陸陸續續散去,她不見李渭,尋了一圈仍不見身影,氈帳里也是空無一人。

  春天無處可尋他,百無聊賴的在氈帳內獨坐,甩甩頭,聽見滿頭珠玉聲響,片刻之後聽見外頭李渭和梅錄的說話之聲,話語低沉聽不清晰,兩人的交談在帳外持續了一會,稍後聽見梅錄遠去,李渭撩開帳簾進來。

  她抿了抿唇,跳下胡床給李渭煮茶,李渭也圍著茶爐坐下,溫聲道:「今天夜裡好像格外熱鬧。」

  她點了點頭,彎腰給他斟茶:「大家都玩的很開心。」

  「嗯。」他似乎有點心事。

  春天跪坐在草苫子上,頗不習慣的拉拉裙擺,李渭慢悠悠的啜著茶,垂著眼道:「剛聽梅錄說,過幾日有斛薩部的辭火節,辭別一年中最熱的火月,這日族中男女老少盛裝出席,男子入山獵物,婦人們宰殺牛羊,全族人繞著篝火吃流水宴,很是熱鬧。」

  「不知是什麼樣的熱鬧。」春天也給自己倒了茶水,捧著茶碗道,「應該很有趣吧。」

  「辭火節後,晝短夜長,氣溫漸冷,我們過完節後,挑個時間走吧。」李渭道。

  春天摩挲著茶碗:「好。」

  她喝了口熱茶,又問他:「你的傷...可以麼?」

  李渭頷首:「已經好了很多,並不礙事,一路上慢慢養吧。」

  兩人略略說過幾句話,喝完茶後,李渭出氈帳去洗漱。

  春天許久不慣戴首飾,只覺滿頭綴著彩珠玉石的髮辮很是沉重,氈帳里又沒有銅鏡,她只得歪著頭,摸著辮子一絡絡去拆頭髮。

  拆了幾束,身後有人靜悄悄站著。

  他俯下身來,耐心幫她一起拆著她的髮辮,將一串串的彩石從發間抽出,最後滿頭半長不短的青絲攏在她肩頭,黑鴉鴉的一把襯的她肩背單薄,他低聲道:「很好看。」

  」嗯?「她疑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話語在唇間再三婉轉,最後道:「衣裳和頭髮都很漂亮。「

  她手指撓撓衣裙,語氣含含糊糊像抿著蜜糖:」承蒙誇獎...」

  送火節那日天氣晴朗,天空蔚藍無垠,李渭肩膀傷勢恢復的尚且不錯,這日天不亮就隨著部族的男子們一同入貪汗山打獵。

  春天在此地已停留二十餘日,跟著李渭和闌多學會了不少常用的字詞,也能結結巴巴和族裡人交流幾句。一大早就跟著闌多去水邊洗濯。

  溪水清涼,綠草蒙茸,水邊集聚了部落里多半的婦孺,入水洗濯的婦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撩水,草原民族性情更奔放些,春天小臉微紅,藏入水中匆匆擦洗完,上岸去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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