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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我反倒要多謝你,謝謝你的不顧一切。」他將她的手指用布條纏起來,橫橫豎豎裹的像兩隻大粽子,她笨拙的叉著十指,提醒他:「我的手指動不了,什麼也不能做,沒有辦法幫你抹藥。」

  他點點頭,把她推向胡床:「這些日子你要好好養傷。」

  她瞪眼看他:「受傷的人是你。」

  他倚著胡床,在地上的草苫子上坐下:「你比我更需要休息。」

  春天拗不過他,順從的在胡床上躺下,胡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夠她在上頭滾上幾滾,也夠兩人闊綽躺著,她見李渭靠著胡床背對她,伸出手輕輕划過他的背,猶豫半晌:」要不要...上來坐?「

  李渭身體略一頓,無聲搖頭。

  夜裡她睡胡床,李渭在草苫子上和衣而臥,一個苦熬多日,一個受傷虛弱,早早就各自睡去。

  半夜她從噩夢中驚醒,挪至床沿,見地上的李渭背對她側身而睡,她凝神仔細盯著地上的黑影,見他肩頭略有起伏,復又安心閉眼。

  半晌又睜開眼,想了想,裹著氈毯也睡到草苫上,隔著空蕩蕩的距離,和李渭並排睡著。

  草苫子粗糙刺撓,但她睡過那麼多日的荒地,竟也能習慣這種清苦的生活。

  並不是習慣,只是善於忍耐。

  半夜她翻了個身,吐出一聲模糊的呢喃,抱著氈毯滾入了他的身側,臉龐挨著他的袖子蹭了蹭。

  他聞到了少女身上獨有的馨香,黑夜裡睜眼望著她,她的臉龐依舊埋在氈毯里,只見黑髮露出的半隻白玉般的耳,在模糊晦暗的夜裡隱隱浮現在眼前。

  復閉上了眼。

  萬籟俱靜,他只覺兩人的距離的越來越近,幽香溫軟的身體緊貼他的懷抱,他於朦朧間也鬆懈了,打開自己懷抱,接納她的偎依。

  草苫子的碎屑刺的她微癢,她蹭了蹭,將身體妥帖契合進他的懷抱。

  李渭突然睜開眼,他看見她起伏的玲瓏肩頭,幽香浮動,少女清瘦柔韌的身體猶如青嫩柳條,搖曳婀娜,適合從折枝插瓶觀賞,也適合握手仔細把玩。

  他無奈之至,稍稍挪開了自己的身體,仍覺有不可言說之苦,只得起身出氈帳去透氣。

  隔日春天醒來,發現自己在胡床上大喇喇的睡著,疑惑的皺了皺眉,見草苫子上身影空空,心頭懊惱占了病人的位置。

  再出去尋李渭,他就坐在氈帳外頭的石頭上,用匕首刮著頜沿新出的青須,她見他下巴落了一層淡淡的青色,側臉如刀刻,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腮邊,微微垂著眼,漫不經心又好像聚精會神,她心頭微動,臉頰一紅,探出的腳步又收了回去。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剃鬚,女子梳妝和男子剃面,同屬私室中的事情,雖然兩人相依同行,但很多事情彼此是有意迴避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一點點改變,而後在毫無意識間天翻地覆。

  自李渭甦醒之後,造訪氈帳的族人越來越多起來,白日裡大人們忙碌,調皮的孩子們就成了氈帳的常客。

  自一兩歲蹣跚學步的幼童,自八九歲的辮髮小童,斛薩部雖然人不多,孩子卻不算少,這撥孩子有十多位,每日裡在氈帳附近探頭探腦,偷偷望著兩位衣著氣度完全迥異的陌生人。

  斛薩的孩子俱是放養長大,比漢人的孩子更多了幾分野性和大膽,若是好奇,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你,甚至是上前來東摸摸,西碰碰,直接問兩人:」你們從哪兒來?」

  「你們是誰?」

  「你們的頭髮為什麼那麼古怪?為什麼你們的衣裳和我們的不一樣?」

  李渭的突厥語還算流利,尚能從容應付這幫嗡嗡的小蜜蜂,春天被孩子們圍繞著問東問西時,只能求助著看著他:「孩子們在說什麼?」

  他自己被一堆調皮的男童纏的應接不暇,見她兩手比劃,神情迷茫的和一堆幼童雞同鴨講,也甚覺有趣。

  「李渭,你能不能教我幾句突厥語?我聽不明白...」她隔著孩子向他大聲道。

  他被身邊的孩子纏著,尚沒有空回她,那垂髫稚子問李渭:「漂亮姐姐叫什麼名字?」

  李渭答:「她□□天。」

  他用漢字念她的名字。

  「春天是什麼意思?」孩子歪著頭,也音腔奇怪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李渭看著她,想了想:「就是貪汗山雪融冰消、暖陽薰風、草長花開、雲雀歡歌,的那種光景。」

  孩子轉了轉眼珠,恍然大悟,「那是哈布日,姐姐叫哈布日。」

  春天隱隱聽見他們提及自己的名字,疑惑問:「怎麼了?」

  「哈布日姐姐。」

  一大一小俱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噢為啥我有這麼多老梗。。

  第63章 曳咥河

  斛薩部的日子過的新奇而愉快, 部族裡的人無論男女老少,俱是赤忱而熱情,或是少見來客的原因, 也許是塞北少見這樣嬌柔清麗的豆蔻少女,即便是語言不通, 眾人也喜歡和春天閒聊幾句, 春天聽不懂大家說話, 每每只能眨眼無聲求助李渭,聽的久了,也偶爾能鸚鵡學舌的回應兩句。

  每日的飯菜送來的都是葷肉, 要用匕首切開食用, 送飯的是個白髮古稀,滿面慈祥的老婦人,頭幾日見春天手指上纏著布巾活動不便, 喚來了自己家的孫女,每日來照顧春天吃飯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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