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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搭著他的手臂,看著他嘴唇乾裂,唇角緊抿,鬢角汗珠滾落,無不焦慮:「李渭,你要不要停下來歇歇。」

  「我沒事,趁著現在天氣尚好,多趕點路,早點翻過貪汗山。」他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要儘早將她送出去。

  春天坐在他身前,疲累之外,也覺心緒難平,手中捻著他的衣料,只覺他衣裳黏重生潮,一顆汗珠沿著他的頜線滾在她面靨上,那汗珠冰冷沉重。

  「李渭,你是不是不舒服?」她心頭生疑,一手沿著他的手臂向上撫摸,按在他堅硬的胸膛之上,那兒心跳如擂,劇烈的跳動幾欲撲體而出。

  春天心頭顫抖,扭身仰頭,指尖撫摸上了他的臉頰。

  李渭側首先躲了躲,唇齒間吐出兩個字:「我沒事。」

  春天不肯罷手,手指向上,不出所料摸到了滿手虛汗,濕漉漉冰冷冷,他的腮骨緊緊繃著,臉上肌膚生硬,她摸到他臉頰上緊咬的牙關,瞬時明白,他在用力控制自己的神情和情緒!

  「李渭,李渭,你停下,讓我看看你。」她焦灼萬分,握著他牽引韁繩的手,「李渭,停下!」

  李渭不慢反快,皺緊了雙眉,一手將她攬住,緊緊的摟進自己懷中,伏低身體,夾緊馬腹,策馬往前奔去。

  「李渭。」她被壓在他沉重的身體下,溢出一聲哀音,」你怎麼了?」

  任春天在他懷中百般勸說,李渭一直不肯停下歇息,這一日都在馬上顛簸,入夜了,連追雷都跑的渾身大汗,肌肉抽搐,幾要仆倒在地,春天去喊追雷:「追雷,停下!」

  追雷揚蹄嘶叫一聲,李渭終於停下。

  他幾乎是滾落在地,伏地吐出了一口苦水,而後無力癱倒在地,春天急急下馬,起先是怕他勞累脫力,去抱水囊,遞肉乾,卻見他雙目緊闔,滿身冷汗,呼吸急促,已然昏睡過去。

  不過片刻之間,李渭發起了高熱。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亦有太多受傷的經歷,走到現在已經撐了太久。

  春天將李渭抱在懷中,如何呼喊他都不醒,又覺察他身上燒起懼人高熱,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四望陌生荒野,只覺孤立無援,那種回天無力的痛苦再一次浮現出來,衝擊的她心神俱裂,緊緊咬牙,看著身邊的男人,不過一瞬之間,從地上撐坐起來,手腳麻利去幹活。

  春天坐在篝火面前,燒了熱湯。將李渭輕輕的抱在懷中,他的嘴唇已然乾裂出血,眉頭緊皺,面色赤紅。

  他身上熱度驚人,她沾濕了布巾,敷在他的額頭,將他的唇一點點的沾濕,使之柔軟濕潤,折了地上的草管,將溫熱的肉湯一點點滴入他的唇中,抹去他的冷汗,替他揉揉緊皺的眉心。

  她握著李渭的手,輕哄著他,給他換巾帕,添柴火,燒熱湯,他高熱懼人,她用涼水擦拭他的四肢,他囈語喊冷,她緊貼著他,把自己懷抱打開,將他妥帖藏起,他蹙眉忍痛,她柔聲安慰。

  春天溫柔的凝視著他,不由自主的哼出了小時候阿爹教她的童謠:「月光光,照地堂,小兒郎,爬高牆,阿爹來,阿娘望,問兒郎,緣何爬高牆,隔牆有個小女娘...」

  這是她獨醒的夜,忙忙碌碌,疲憊不堪,熬到天光將亮,見李渭稍稍好了些,才鬆了口氣,在地上躺下,將臉龐挨在他臉頰旁,閉目休憩。

  不過片刻又驚醒過來,摸摸他的臉頰,看看他的神色,給他換布巾,餵他喝水喝湯,提著自己的匕首去掏樹上的鳥蛋,去草叢間採摘能吃的野果,去找李渭曾經餵給她吃的藥草。

  「快點好起來呀,李渭。」她氣概萬千,充滿勇氣在四週遊走,「快好起來。」

  第60章 活下去

  烈日暴曬, 旅人疲憊。

  前方是個偏僻荒涼的小村莊,灰撲撲半埋在土沙之中。

  十六七歲的少年,滿身土塵, 卻遮不住俊秀英朗的容貌,騎在馬上的身姿挺拔傲然, 一雙漆黑雪亮的星眼, 瞥見農家院落里罕見的幾點綠, 還有一方水井,眼前兀的一亮。

  少年活潑伶俐的翻身跳下馬,衣袍在利落的動作下甩出個漂亮的弧度, 抬手敲敲著籬笆門, 順道在門外扭扭脖頸,松松筋骨,靴尖輕點地面, 打著節拍,嘴裡哼著小調, 耐心等院子裡的人出來。

  成年男子在一旁註視著這幀畫卷, 他恍然記起,這不過是十多年前, 還是少年的他,行路途中的一段浮光掠影。

  少年時光的他, 是和現在截然不同的神貌氣度。

  屋裡有人出來,是個年邁的老婦人, 拄著拐杖出來詢問來人, 少年嘻嘻一笑,恭敬彎腰施了個禮,聲音清朗如泉流:「嬤嬤, 我從遠道來,路過此地,見貴府上有口水井,能否討口水喝。」

  「好,好,當然好。」老婦人滿臉皺紋,笑眯眯的,「小郎君稍等,我去拿個碗。」

  「謝謝嬤嬤。」

  他站在院子裡捧碗喝水,聽見屋內一陣銀鈴般的嬉笑之聲,還有隱約的笑語,從屋中窗縫裡輕輕傳來。

  「好俊的模樣...」

  少年端著碗的手略略一頓。

  「讓小郎君見笑了。」老婦人臉上略顯尷尬,「家裡幾個孫女兒,都被寵的不成樣子,天天沒個正行。」

  老婦人扭頭朝屋子喝道:「丫頭們,守點規矩。」

  屋內嬉笑聲頓住。

  少年微微一笑,臉上略顯出靦腆來,將碗中水飲盡,還給老婦人:「謝謝嬤嬤。」他辭別老婦,走出院子,翻身上馬,眼風不經意間,掃過屋子,土牆之後,有一抹極其嬌嫩的鵝黃被炎風輕輕撩起,飄蕩在半空之中,是少女輕盈的裙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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