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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聽聞新羅婢女, 皆衣長襦、盤發以繚首,以珠彩飾之, 無不婉順柔美, 正是真姬這個模樣, 很受長安浪蕩子弟的青睞。

  李渭大概是熟知真姬這套禮儀,見她行雲流水般沏完茶,才開口問:「 允靜仍是三日一歸?」

  允靜是趙寧的字。

  「正是, 主人前日才走, 應是明早得歸。」她聲音柔美,問道,「郎君前來, 我喚人去通會主人一聲,讓主人早些歸?」

  李渭搖搖頭:「不急, 等他明日歸家即可。」

  真姬俏然一笑:「主人不在, 奴僭越招待郎君和女郎,若有怠慢之處, 請恕奴拙笨。」

  李渭:「是我叨擾府上,給你添麻煩了。」

  「郎君是主人好友, 是貴客,從前也是家中常客, 何來叨擾之說。」真姬笑道。

  春天見兩人言語間頗是熟稔, 又是舊相識,唇角帶笑,默不作聲在一旁喝茶。

  李渭覷見春天面容上雖帶著笑意, 眼裡卻波瀾不起,頗有些心不在焉,見矮几上有碟炒白果兒,捏了幾顆在手裡剝殼,一面和真姬說話,一面將白果仁推到春天面前。

  春天看著剝好的白果,垂著眼,猶豫了片刻,摸了兩顆,也不吃,捏在指尖搓揉,將發硬的白果仁捏軟。

  李渭目光落在她指尖,春天抬眼瞥了瞥他,又將手中的白果放回了桌面。

  李渭挑眉。

  春天目光清澈的回應他。

  真姬在一側,見兩人一個青春少艾,一個英朗沉穩,雖都是面容帶笑,喝茶說話,眉眼往來有絲奇異的興味,也不由得唇角帶笑,翩然起身:「時辰不早,奴去廚間準備幾道小菜,請郎君和女郎喝茶稍坐。」

  她在庭里隔牆喚了一聲六郎,牆那頭清脆的應了聲,一個八九歲的小男童一溜煙爬上牆頭張望,真姬遞給他幾枚銅錢,吩咐了幾句,那男童連聲應諾。

  沒多時,隔牆的男童拎著一桶清水,幾樣瓜果進來,跟著真姬進了廚間。

  李渭和春天收回目光,他替她斟茶:「趙寧出身山東豪族,被家中打發來這邊陲之地磨鍊,是我軍中舊友,起初在墨離軍,後來去往伊吾軍重,近兩年在星星峽輪戍,臨行前,我托他打探你陳叔叔的下落,此番來,一則問問陳中信消息,二則勞他帶入伊吾城、甘露川,皆非難事。」

  春天聽得此言,抿唇深思,點點頭,陳懇向他致謝:「大爺一路幫我,我竟無以為報,深感惶恐。」

  李渭見她神色凝重,內心一聲低嘆,舉起一枚白果乾,遞在她面前:「不愛吃麼?」

  春天微笑:「我吃白果兒後,唇角生癢泛紅,有些不適。」

  李渭收回手:「抱歉,我竟不知。」

  「無事。」她擺擺手,將桌面的白果仁推給李渭,「借花獻佛,請大爺用。」

  李渭點頭,也捏起一枚白果仁,在指尖揉捏一番,半晌送入唇中。

  未過多久,真姬捧來一個食盒,正是兩三道時蔬小菜,一碟羊肉,雖然食材簡單普通,但在她的巧手下,點綴的色彩鮮亮,不啻山珍海味,勾人垂涎。

  「此地物產不豐,奴手笨拙,飯菜粗劣,讓郎君和女郎見笑了。」真姬將飯菜擺上案幾,「我記得郎君最喜歡湯餅,奴做了羊肉湯餅。女郎從長安來,奴思揣長安無所不有,飯菜應也精緻愛鮮,奴做了五色捻頭,請兩位勉強用些罷。」

  「多謝。」李渭笑道,「勞煩真姬,竟然記得我的喜好。」

  真姬微微一笑:「奴記得以前郎君每次和主人吃酒,湯餅都要比旁物用的多些。」

  春天倒是一愣,她從來都看不出李渭的喜好,只覺他凡事都是無可無不可。

  飯菜已具,真姬只在一旁伺奉,不肯同桌,李渭和春天兩人執意相邀,才抱了個坐榻,在一旁坐定。

  席間閒話,真姬知道兩人從甘州城往伊吾去:「聽主人前日說起,伊吾城近來守衛森嚴,前些日有兩個守城兵卒偷偷離崗吃酒,被軍里捉住杖殺,待晚間主人歸來,郎君和主人謀劃後再行吧。」

  春天抬眼看了眼李渭,李渭點點頭:「我等他回來。\"

  真姬又問:「郎君家中一切可好?奴往昔聽聞李娘子一直病中,不知近些年可好了些?」

  李渭苦笑:「她未熬過今春,二月廿五已病重辭世...\"

  真姬聞言一驚:「郎君節哀。」

  真姬察言觀色,將此話帶過,只撿些日常之事和兩人說道。

  從玉門之後,春天一路風餐露宿,難得飯菜精細,對案而食,加之真姬殷勤招待,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飯席撤後,李渭帶馬兒出門去吃草,真姬笑盈盈的指引春天:「奴帶女郎歇息。」

  她把春天引入自己臥房,鋪床抱枕,春天見房間浮動一股馨香,處處潔淨素雅,桌上還擱著一柄羅扇,知道這是真姬臥房,連連擺手:「我不能占姐姐臥房。」

  「女郎毋須客氣,這雖是我的屋子,但我伺奉主人,多半時候睡在主人側榻,這屋子幾近空著。」她抱過春天褡褳,「女郎跟隨郎君行路,路途奔波,定然辛苦,我去燒水,伺奉女郎沐浴。」

  春天拗不過真姬,見她果真提水進來,倒入一方素屏後的浴桶,殷勤要替自己更衣沐浴,頗有些不好意思,被真姬脫下外裳後啼笑皆非,捂著胸口道:「姐姐,我自己來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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