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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痘即天花,是時下異常厲害的一種疫病,得此疫者十存三四,患者初時高熱懼寒,而後紅疹遍體,轉為皰疹化膿,即便僥倖痊癒,膿包結痂也會在臉上留下坑坑窪窪的斑點。

  李渭心底一沉,當年吐蕃攻河西,番兵驍勇善戰,兇猛異常,但吐蕃處寒原地帶,極少病疫,吐蕃兵下至中原地帶十分容易感染時疫,有人看中這點,向軍中獻策,將一名天花病人帶入吐蕃營中,不過一個月,那一支被染病的番兵幾乎全軍覆沒,吐蕃軍懼怕此疫,匆忙撤軍。

  春天自長安來,從未來過河西西域一帶,水土不服,一路接觸商旅,會不會也感染了什麼病。

  李渭瞥著她充滿恐懼的臉,臉色凝重:「我看看。」

  他徑直過去拖她的手腕,被春天急急揮開:「別過來呀...會傳給你...」

  她記得得過花的人,那滿臉流膿的模樣實在太過可怕,官府還會派人用石灰將那人住的屋子撒個遍,還要燒盡患者用過的器物。

  李渭見她抵抗,攥住她的衣袖用力一拉,春天咚的一聲撞入他懷中,他也顧不得這些,將她的手臂在光亮處仔細看了看,原來是一個個極小疹丘,色澤粉紅,沒有膿點,微微發硬,不似蟲蟻蛇蠍叮咬的模樣,被她抓破之處微微滲出鮮紅血跡,模樣也不似花痘,手背又貼貼她的額頭,絲毫不熱。

  他心頭松下一口氣,安慰她道:「不是花痘,或許是沾染了什麼草木,等疹子消退了就好了。」

  春天早已是涕淚磅礴,滿臉狼狽,聞言慘兮兮的看著他:「不是麼?」

  作者有話要說:  給春天配了個漂亮的病。。。

  第49章 奓毛貓

  「不是。興許是莫賀延磧的熱毒, 惹出了你這身疹子,前幾天發熱也是因為疹子未出。」

  「不是花痘?」她睜大眼睛問他。

  「不是。」他篤定,給她信心和期待。

  春天鬆了口氣, 抬起衣袖想抹抹臉上的淚水。

  「癢...」她雙頰發紅,顴骨上亦是紅疹, 像是一種艷麗又奇異的妝容, 她的手臂還禁錮在在他手中, 只得扭動腕子「好癢...」

  她纖細的手臂堪堪一指可圈,肌膚滑膩,觸體生涼, 李渭急忙放手, 往後退了退,安慰她,「忍一忍, 很快就過去了。」

  她點點頭,卻壓根不聽他的勸, 伸手去抓撓臉頰上的紅疹。

  這紅疹越抓越癢, 越癢越難受,惹得春天心煩氣亂, 焦躁不安。

  李渭見她手臂和額頭都滲出了點點鮮血,雙耳紅若珊瑚, 皺眉勸慰:「再抓下去,你這身皮肉都要抓傷, 到時候無藥無醫, 流膿腐爛,又比花痘好到哪兒去。」

  她狂躁萬分又楚楚可憐的看著他:「真的很癢,好像有蟲子要爬出來。」春天將指痕凌亂, 血跡斑斑的手腕遞給他看,那微小疹丘已然漫成一片,形如桃花,緋紅若霞,血痕為蕊,驚心動魄。

  李渭皺皺眉,從褡褳上抽出一根布條,將她的十指尖用布條纏繞住,包的鼓囊如小粽,任憑她如何用力也如隔靴搔癢。

  第一日尤且可忍,李渭見她一雙忍耐的通紅的眸,秀眉緊斂,一張臉皆是紅斑點點,漫無目的抱頭在荒丘上走來走去,上前與春天說話,她只是埋首苦忍,恍如無人。

  夜裡才是痛苦,她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只能將頭深深埋在雙膝間,鼻音帶泣,哼聲難耐,裊裊纏纏。

  李渭試過幾種辦法,皆是不管用,幾番折騰,春天耐性用盡,將十指上的布條摘下,不管不顧,伸手抓擾難以觸及的腰背。

  李渭見她暴躁,奓毛如怒貓兒,心頭亦是急切,上前去扯她的手腕: 「再忍一忍。」

  她聽的厭煩,猛然將他的手揮開,蒙著雙耳,搖頭尖叫一聲,將氈毯和身邊雜物俱數扔向他,又氣又凶:「你煩不煩,我不要你管,你出去!!」

  他乍然撞見她的衣裳被拉扯鬆開,露出一小塊欺霜賽雪的無暇肌膚,肩骨單薄,纖弱鎖骨橫亘於雪肌之上,不知其下是如何的暖玉溫香。

  那是於雪地里枝椏橫斜,悄然綻放的一片嬌艷桃花,風骨清絕,驚心動魄。

  她已經忍受到了極致,胸膛劇烈起伏,雙手握拳砸在石榻上,見他僵住不動,咬住紅唇怒斥他:「出去!你出去!滾出去!」

  李渭一時竟不知如何自處,眉頭一皺,一言不發,大步退出了木棚。

  青冥紅日,朝霞絢爛,不遠處一株花帽炸開出米粒大小的紫色碎花,涼風習習,他站立外頭,極目眺望著遠處,只覺自己也沾染了她鑽入骨縫的痛癢。

  屋內的響起了此起彼伏東西落地的聲響,還有嗚嗚的哭泣聲,難耐的抓撓聲,咚咚咚雙腿亂蹬的聲響。

  李渭眸色沉沉,臉色緊繃,大步邁向追雷,翻身上馬。

  春天聽見幾聲馬嘶聲遠去,抬起發紅雙眸,李渭已如嘀箭縱馬遠去,又見自己雙臂兩腿都被撓的紅彤彤血淋淋,知道自己這樣只是飲鴆止渴,徒增癢意,再下去只是把自己弄的血肉模糊。

  不過片刻之後,李渭又折身回來,定下心神,見她蜷身縮在昏暗角落嗚嗚哭泣,黑髮披落,又狼狽又可憐,手背上幾圈滲血牙印,將少女打橫抱起:「我帶你出去找點藥。」

  追雷載著兩人迎著紅日奔去,她東倒西歪的坐在他身前,天馬飛馳,風烈如刀,劇烈的拍打在身上,她只覺身上的劇痛被隱隱吹開一些,可是還不夠,完全不夠,她只希望這風真的將肌膚刮破才能暢快,她含淚抬頭望他:「李渭...我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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