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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養母病老,家中只剩雲姐一人,老爹也累了,索性歸家養老。十七歲時我娶了雲姐,那兩年間河西一帶和吐蕃衝突不斷,吐蕃人蠻橫兇殘,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時突厥又趁亂作亂,犯擾河西、西域。吐蕃、突厥兩部甚至在漢人的地盤上對戰,搶掠漢人為奴。故此朝廷在河西大肆徵兵,那時我的箭術不錯,也不忍同胞被戕害,去了最近的瓜州軍帳,報名入了行伍,在軍中待了六年,後來戰息,從軍中歸來,又回到了甘州。」

  李渭悠悠說完,輕嘆一聲,收回目光,抬抬了下巴,示意春天:「藥涼了,喝藥。」

  春天將銅哨收回,把涼藥飲盡:「爹爹死後的第二年,北庭、河西兩軍部,共十萬鐵甲將突厥擊潰,突厥逼回折羅漫山、牙海一帶,我軍大獲全勝,後來西域各國陸續臣服,打通了伊吾道,大爺也是這時候回的甘州城麼?」

  李渭點點頭:「正是。」他起身,大步邁開:「喝了藥,你去屋裡歇歇吧,我去附近找些柴禾。「

  她默默望著李渭縱馬而去的身影,衣袂飛揚,背影幾欲騰飛,他在軍中六載,最後悄然回歸家中,亦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麼?

  春天精神尚好,又毫無倦意。見自己的棗紅馬兒溫馴的在一旁吃草,上前去拍拍馬兒,這些日子,棗紅馬和追雷形影不離,此刻見追雷遠去,主人近前,頗有些躍躍欲試。

  這片荒野地勢緩平,草木稀疏,是沙磧、草原、石山結合之境,蚊蟲不多,馬兒跑起來分外的暢快,雖是炎炎夏日,大部分時候卻不覺得炎熱,氣溫怡人。

  「等他們回來吧。」春天撫摸揚蹄的馬兒,「等追雷回來,讓它帶你去跑跑。」

  李渭回來,見屋前篝火又重新燃起,火上架了銅盅燒水,春天低眉順眼,安靜的坐在篝火前等他歸來。

  他帶回一株茂盛的沙棘枝,枝上綴滿一串串的黃燦燦的沙棘果,色澤鮮亮,有如玉種,叩延英最愛吃此物。春天接過沙棘枝,咬一顆在嘴中,味道酸甜,汁水飽滿。

  她胃口大開,吃的略多些,李渭見她精神持續至現在尚好,心頭也是頗為高興,夜裡兩人吃飽,李渭終於有空掏出自己酒囊,飲上一口,對著月色和她閒聊兩句。

  春天睡前喝過藥,半夜也不覺身體難受發熱,只是肌膚微微有些生熱發癢,她躺在石榻上睡興缺缺,翻來覆去把氈毯弄亂。

  手心微微有些癢,她一下下蹭在冰涼石榻上,卻感覺指腹下划過一道道細痕,間隙均勻,深度一致,心中生奇,細細摸索,一二三四五...似乎是利刃划過的十道刀痕。

  屋內昏暗,春天好奇,起身去屋外拿篝火照看,推門一看,卻見李渭已經睡了。

  他極少臥地而眠,通常都是後背倚壁,抱手護胸,將長腿支起,是防禦的姿勢。

  春天趁此時,靜靜的注視著他。

  兒時的李渭,少年時的李渭,現在的李渭的模樣。

  不是輕袍緩帶的清貴公子,不是滿腹錦繡的儒雅書生,不是揚眉吐氣的驍勇將士,不是走街串巷的錙銖商人,也不是兢兢業業的忠厚農夫。

  是天涯落拓、熱血不羈的俠士麼?

  也不是。

  這樣一個人。

  「在看什麼?」他突然睜開漆黑的雙眼,眼瞳里有火光跳躍。

  「沒什麼。」她臉頰微熱,用手撓撓。

  \"還發熱麼?」

  春天摸摸自己的額頭,撓撓鬢髮,老老實實的道:「不熱了。」

  這算是要快好了。

  春天說起石榻上的刀痕,李渭頓了頓:「那時我上回刻的,記時用,每一日刻一道,住了十日,所以刻了十道。「

  那時他逃到此處養傷,幾近昏迷,為了讓自己不誤返營時日,每天見正午一縷光線投入石榻上,就刻下一道痕。

  」大爺那時受傷了麼?不然怎會隨手在手邊劃痕。「

  李渭唔了一聲:\"一點小傷,抬手有些不便緣故...」他見春天不自覺的抓著臉頰,「屋內有蟲蟻麼?」

  「好像是...」春天撓著自己的手臂,「可能被蚊孽咬了。」

  屋裡的那支蛇燭已經燒盡,按理說可保數日蟲蟻不敢近前,李渭疑惑,卻也未放在心上,找出一盒脂膏遞給她:「這是驅蟲用的,你抹在癢處試試。」

  春天收了藥膏,點點頭,轉身回屋。

  這一夜越來越難受,身上卻是不燙,只是微微有些熱氣,好不容易捱到黎明,春天困頓的閉眼睡去。只是睡夢裡越來越不安穩,如有蚊蟲爬滿身體,所經之處帶起一片炙癢,輾轉熬到天亮,借著天光,春天挽袖撓著手臂,卻發覺胳膊上浮起一片奇怪的紅疹,那紅疹米粒大小,密密麻麻,微微發熱發癢,禁不住用手撓掐,卻越撓越癢。

  她摸摸身體,發覺自己自額頭、耳後一路蔓延至身體各處,直至腳腕,全是這粉色的紅疹。

  李渭聽見木屋裡的春天發出一聲急促的尖叫。

  他推門,見春天已起,將自己的袖子挽至臂膀,露出兩隻纖細雪白的臂膀,那胳膊上密密麻麻浮現著粉色桃瓣似的紅疹,已被她撓的指痕縱橫,甚至刮出了血珠。

  兩人目光乍一對視,春天眼中帶著水光,顫顫抖動嘴唇:「我...\"

  她見李渭朝自己走來,嚇的往後退了幾步,縮在木屋一角,聲音發抖:「別過來...我...這是花痘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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