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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

  李渭匆匆過來,見地上一灘血腥,心急火燎,連聲道:「請大夫,快去請大夫。」

  第21章 芳魂逝

  長留被家中動靜吵醒, 穿著單薄中衣站在李娘子床頭,一臉慌張的看著自己母親,晚上還對自己款言軟語, 言笑晏晏的娘親此刻雙目緊閉,面如金紙, 憔悴的好似一片枯葉, 寒風一吹既要化成齏粉隨風散去。

  胡大夫從內室出來, 朝李渭擺擺手:「先煎碗藥讓娘子喝下,好好睡一覺,明早再看看。」

  兩人走至暗處, 胡大夫悄聲道:「李兄, 你也不是不知,夫人是氣滯血瘀的體症,先前生產又虧損許多, 行至如今,血淤五臟, 心陽虛, 肝肺損...老朽醫術不精,怕是無能無力。」他搖搖頭, 「說什麼醫者救死扶傷,妙手回春, 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李渭面色凝重, 謝過大夫, 在庭中佇立片刻,仰頭見寒天如墨,蒼穹浩瀚, 星子如凍,微光渺遠,只覺自己如浮塵芥子,渺小無力。

  李娘子自此夜起一病不起,湯水難進,李渭連日請了不少大夫,漢醫胡醫皆有,接到家裡來看過病人,都是搖搖頭,說法也與胡大夫大同小異,李娘子也吃過那麼多珍貴藥材,然而補不如耗,走到這一步,也是無藥可通。

  長留素來乖巧懂事,自從李娘子病倒後,寸步不離家中,端茶遞水,守著他娘喝藥睡覺,唯恐李娘子有半點不好,他娘親的病,雖然李渭從未對他說過什麼,但自小看著他娘如此,心內也是明明白白,李娘子有時從昏睡中醒來,見長留守著自己,怯怯的叫一聲娘,心中酸澀難當。

  陸明月聽說李娘子上元夜之事,匆匆趕來,一進李家門,見人人面色不佳。趙大娘見陸明月,偷偷將手中痰盂給陸明月看了眼,陸明月瞧見痰盂內一片血紅,心中一驚,竟不料這回病的如此嚴重。

  進屋見李娘子臥在床中,模樣異常虛弱,當下十分難受,眼眶濕潤:「不過幾日,怎麼病的這樣厲害。」

  李娘子從被內顫巍巍伸出一隻手,勉力笑了笑,嘶聲道:「這麼多年,我都沒見你掉過一滴淚,這會兒....連你都哭起來....」

  陸明月擦擦眼角,噗嗤一笑:「我哪裡是哭。就是聽說你病了,一路急哄哄的過來,一不留神撞上你家門框,被風揚了一臉灰罷了。」

  她握著李娘子的手:「是不是過個大年,把你操勞壞了。我每每勸你你也不聽,家裡里里外外這些事都有人去做,你還非得操心,雖說是做主母的,也好歹對自己放寬些,何必事事都要體面,到頭來也累了自己。」

  「哪裡是這樣了。」

  兩人稍稍說了一番話,陸明月看李娘子臉色有些撐不住,千叮嚀萬囑咐,最後從屋裡出來,看見門外嘉言攬著長留的肩膀,兩人垂著頭倚門站立,上前去把長留摟在懷裡,好生一頓撫慰。

  街坊鄰里,遠親近朋中但聞李娘子不太好,紛紛前來探望,都是淳樸人家,送不起什麼珍貴藥材,豐厚禮品,但凡家中好的,有益於病人的補物,偏方,驅邪避祟、開過光的法器都送來。

  家中不養雞鴨,卻雞鴨滿籠,補血補氣的藥食堆了滿桌,甚至還有鄉下牧民牽來一隻產奶母羊,被趙大娘哭笑不得的勸了回去。

  春天傷病已愈,她原打算上元燈節之後告辭李家,自己前往玉門關至伊吾。豈料李娘子一病不起,她知李家深恩難報,又敬仰李娘子為人,想在李娘子病中盡一分綿薄之力,故把行程耽擱下來,衣不解帶照顧李娘子。家中趙大娘手腳麻利,做事卻稍有粗糙,仙仙和長留又都是孩子,若論體貼心細,察言觀色,大概誰也不如她。

  年節已過,春回大地,河西依舊寒風凜冽,滴水成冰,天公又洋洋灑灑撇下一場大雪,李娘子剛喝完藥,沉沉睡去,春天和長留守著煎藥的小炭爐,長留望著窗外大雪,自言自語說了聲:「阿爹什麼時候回來?」

  春天溫柔的揉揉他的頭:「大爺出門前不是說好,三四日就回來了麼,再等等罷。」

  李渭出門幾日未歸,甘州東北一百九十里有居延海,居延海外有一片白鹽池,海子與鹽池之間生有一種叫剝地筋的草藥,這種草藥長於地下,生根不長葉,根莖潔白細長,有止血護心的奇效。一年只有在鹽灘凍土未化,居延海冰層稍融的初春時候才能找到它的身影,等到天氣稍暖,冰雪一融,整片灘涂都變成寸草不生鹽鹼地,因此這種草藥也極為難得。李渭正在尋它。

  夜深人靜,春天守著李娘子未眠,屋裡藥氣熏人,李娘子總覺得滿腔滿腹的苦,春天去藥鋪買了幾錢冰片,與明礬,燈心草,黃柏,青木合成,細細研磨成粉末,和水捏成丸樣,擱在炭爐上微火燻烤,香氣飄逸,能有安神鎮魂的功效,冰片絲絲縷縷的冷香,也能將屋裡的藥氣沖淡不少。

  她正在坐在燈下磨藥,聽見阿黃的吠聲,門扉的吱呀聲,李渭的馬嘶隨即傳來,心念一動,突然想起了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這樣的詩句。

  大概尋常夫妻,能做到李渭和李娘子這樣,已是極少,少小相識,一生扶持,他能與她平淡相守,也能為她往來奔波。春天心裡對李渭是有敬重的,除去自己的父親,大概她十六年裡所見過的那些男人,除去身份地位,才華富貴,為人為事,對家對妻,可能都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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