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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是痛久失了知覺,整個人猶如柳絮吹於風中,綿軟無助,打著旋晃悠,須臾要被冷風吹碎了一般。

  真冷,怎麼這麼冷呀,冷得身體好似冰晶,脆薄冷硬,落地消融。

  要墜不墜的暈眩,滿腦子都是嗡嗡的響聲,她莫名的有些害怕,顫抖著要抓住些什麼。

  塗著鳳仙花汁的手指向她伸著,她勉力要去夠那漂亮的指尖,可離得太遠,太遠了,無論怎麼努力她也夠不著。

  什麼都沒有,她遽然從半空中掉了下去,瞬間是錐心刺骨的疼痛,耳里轟隆隆的響,胸膛喉嚨鼻腔灌入火辣辣的痛,像無數冰錐扎進身體。

  她從那虛無的幻想里痛醒過來。

  模模糊糊的想:「若是被野狼叼去吃了...會不會很痛...」隔了半響,她又想,「想必,模樣肯定難看的很...」

  久了,她恍惚瞧見張虛幻的臉,一雙漆黑黑的眼,她不記得自己見過這雙眼,疑心這是自己的幻覺,又想著,難道是鬼差來勾我了?

  李渭蹲在她身側,皺眉,寸寸撫過她軟綿綿的四肢,然後撫摸上她的身體。

  她無聲痛嘶一聲,身體好像被撕裂了個大窟窿,劇痛衝上腦海,痛的要死了,胸膛里全是嘶嘶作響的血氣,翻滾著著望上冒。

  神志卻遽然清醒:「難道是回來擄我的麼?」她模糊記得一個男人抓著她的肩膀,釘著鉛鐵的靴子踹在她胸口,把她甩了出去。

  她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想著:「士可殺而不可辱。」

  李渭小心翼翼的抱她站起來,她痛的失了神志,狠命從他臂彎里抬起頭來,嘶嘶的喘著,眼前是黑糊糊的一片,她一偏首,梗著脖子,往臉畔的手臂上死死的咬了進去。

  夾絮粗布,尖銳的虎牙透過衣裳咬住他一小塊皮肉,像只受傷的獸崽子似得,李渭不覺疼,倒有些詫異,皺眉盯著懷中人。

  一張巴掌大的臉上全是沙石血污,黑眉緊緊的蹙著,長睫上還沾著血灰,有點伶俜的意味。

  腥甜的血衝出喉腔,她的身體軟綿綿的抽動了一下,血盡數噴在他衣上,兩三點溫熱濺在他臉上。

  她又陷入昏迷之中。

  「人還活著否?」商人們喊。

  懷中人身體輕的不可思議,後背衣裳都浸濕了血,濕漉漉黏糊糊的沾著他指尖。

  「活著。」

  探頭關注的人群發出一陣欷歔聲,懷遠從牛車上抽出塊木板,三下兩下的躍下深溝,看見此番景象不禁嚇了一跳:「流了這麼些血...」

  李渭將傷者放在木板上,輕輕嗯了一聲,攤開沾滿血的兩手:「胸骨斷了,有刀傷。「

  眾人扔下粗繩,將兩人拉上道,再一看傷者身量瘦小,是個年輕少年郎,穿一身不起眼的圓領衫袍,卻裹著一身血污的白羔裘,不由得都鬆了口氣:「嘿,這哪家的小哥兒,穿一身白衣在這路上行走,也不怕髒了。」

  「可多虧了這身白衣,扎眼的緊,倒是撿回一條性命。」

  「也是。」

  李渭扯了幾條氈毯把人包裹住,問道:「可有懂醫術的兄台?」

  商隊裡原有個通醫術的和尚,只是在玉門關辭了眾人往敦煌而去,段瑾珂正往這來查看,見無人回應,只得道:「某粗通些藥理,倒是可以看一看。」

  倒是也驚了一跳,只見氈毯中裹著個羸弱少年,一張臉上全是血污沙泥,看不清模樣。

  魏林幫著李渭和懷遠把傷者抬至馬車上,看見木板上有血滴答,也不禁哎呦了一聲:「這還滴著血呢。」

  「先把衣裳脫了,看看傷勢。」段瑾珂未做他想,伸手去解胸衣,卻被一手擋住,李渭遲疑片刻,面帶異色,低聲道:「好像...是女兒身。」

  「這...」段瑾珂的手指還觸在衣裳襟口,聞言立即縮回,「是女郎?」

  李渭遲疑的點點頭,起身同不遠處一矮胖胡商說句什麼,那商人滿面笑容的點點頭,回頭咕唧一番,爾後一位身姿曼妙的胡姬從馬車上下來,跟著李渭朝段瑾珂走來。

  那胡姬面紗半解,露出半張雪白臉龐,碧眼帶怨,長睫含憂,魏林乍一間,一聲啊僵在半空,被段瑾珂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去倒盆水來。」

  李渭會胡語,低聲同胡姬說了幾句,胡姬抬首望過來,幽幽眼潭冷不防撞進段瑾珂眼裡,又倏忽挪開,邁步低頭鑽進車裡。

  不多時,胡姬探出頭來,臉色有些發白,結結巴巴的說了一句什麼。

  「...是個女孩兒。」李渭轉述著胡姬的話,「身上還在流血。」

  纖細的項子上戴著個碧瑩瑩的玉墜子,裡頭有件沾血的小衣,胸口棉布纏的十分緊,暗紅的血幾乎浸透了裹巾。

  魏林端來一碗清水,胡姬掏出帕子沾水擦拭傷者臉上血污,把塗臉的暗黃脂粉也一併拭去,帕下逐漸露出一張擦傷累累的小臉來,面色灰白如紙,瞧那眉眼,竟是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

  第3章 火燒峽

  商人們見人已救回,催促著上路,佩箭提刀的護衛們不敢大意,攏著商隊往前行。「大家仔細些,看緊身旁物品,若發現馬匪,萬毋慌張。」

  馬車落了帘子,胡姬不敢隨意翻動少女身體,一把細剪子將血衣剪開,用淨布仔細擦拭著少女身上的血污,段瑾珂在簾外守著,一時也顧不上男女有別,胡姬將少女傷處撩起來給段瑾珂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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