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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又說:「舒謹,你很好。你和你爸爸不一樣,雖然我以前也怪你但是我早就原諒你了。」

  舒謹垂著眼睫,不知道在想什麼。

  男人:「其實那不是你的錯,你忘了很正常,我們那時候都太小了。就像我一樣,我記得我當時應該有和大人說過不是我,我的一個發小一開始也對大人說過不是我,但是被他們多問幾遍多說幾次,我也就覺得是我做的了。」

  這些話還是他第一次對舒謹說。

  舒謹本來想鎮定一點的,但沒料到聽到這一句「我們那時候都太小了,不是你的錯」會這麼難過,以至於眼淚差點不受控制地掉出來。

  「其實說到底,我們也挺對不住的。」男人說,「你都那麼做了,我爸還去舉報舒昭遠,去報復他……」

  舒謹擦了擦眼睛,搖搖頭道:「是他自己要做違法亂紀的事。」

  分別前,男人問:「你和盛星禾還有聯繫嗎?」

  舒謹被問得愣了下,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他在你家那麼多年,我看你們那時候關係挺好的。」那人說到這裡也覺得自己問得不合適了,挽回般道,「他其實真的人不錯,以前有人罵我,他還幫我說過話,也不見得是我傷了他他就要恨死我的。」

  舒謹:「……」

  「這件事到此為止吧,你早就不欠我們什麼了。」那人說,「就算你要補償,該補償的人也是他。」

  *

  舒昭遠出院後執意繼續住酒店,不願意去住兒子家裡,舒謹猜測這和他見不得人的性取向有關。

  父子倆很少說話,舒昭遠幾乎把他當成仇人看待,奇怪的是舒謹對此並不覺得難過。

  一個人回到空蕩蕩的家裡,舒謹忽然覺得非常疲憊。

  他進門的瞬間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靠在門後慢慢滑落在地,感到自己的生活並沒有真正地好起來,仿佛還在五年前那段渾渾噩噩的日子裡,從來沒走出來過。

  他不斷想起那個人說的「你早就不欠我們什麼了」這句話,試圖用來安慰自己活得輕鬆些。

  至少這一點他做得不錯。

  他坐在地板上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說明這邊的情況,聊了一陣後明顯感到了鬱結漸消。

  母親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小瑾。小孩子沒有錯,錯的是做這一切的大人。你只是糾正了事實,什麼因種什麼果,他做的事情遲早反噬自己,他本來就該有這一天。」

  除了當初和盛星禾在一起的事太難以接受,母親幾乎沒有責怪過他,而這麼幾年過來,這晚母親問了和那個人一樣的問題:「你和小盛,現在還有可能嗎?」

  舒謹沒有告訴她和盛星禾重逢的事。

  所以她也不知道這一次舒昭遠的大發雷霆與盛星禾有關。

  她說:「如果你還喜歡的他的話,還能不能聯繫上?小盛是個努力上進的好孩子,我聽你爸說,那時候小盛對他說就算弄傷他的人是你,他也要你。」

  「他說他不會因為這件事情看輕你、怠慢你,會一輩子對你好,如果你們怕未來會變,那麼他可以保證他永遠都不會變。他還說,他不要什麼補償,只要你就夠了。」

  「那時候你們都還是孩子,說的話也不知道當不當真。」她說,「這些我原先都不打算告訴你,但這麼多年你還是一個人,我總覺得是我做錯了什麼。」

  掛斷電話,舒謹有些恍惚地從地上站起來。

  他拉開薄鞋櫃準備換鞋,入目一雙還有些新的男士拖鞋,是他親自挑選的,屬於盛星禾。

  走進客廳,沙發上多了兩個抱枕,原本亂七八糟堆在一旁的書變得很整齊。

  他再走進房間,發現床品都換了,原先厚重但不暖和的被子也被換成了輕薄舒適的羽絨被,床頭有了兩隻蓬鬆的枕頭,也多了個供他夜裡使用的檯燈。

  浴室里,漱口杯中放著兩支牙刷,靠在一起。

  舒謹只把這裡當做臨時住處,但有人把它當成了家。

  他鼻子一酸,仿佛被什麼徹底點醒。

  現在不是五年前了。

  五年後他們再次遇見,盛星禾在不確定的情況下來到他的城市,靠近他的生活,哪怕他從未敞開心扉,盛星禾也沒停下腳步。舒謹一直都是個懦夫,但重逢時他只輕輕地伸出了一角,問了客房盛星禾的電話號碼,盛星禾就抓住了他。

  舒昭遠的突然出獄、打架鬥毆破壞了他們的春節。

  他卻奇怪的就在五年後的這個時刻,在一切都還沒處理好的情況下,忽然想要任性一次。這種感覺來得很突然,仿佛積壓已久早該在五年前就爆發。

  它來得不早也不晚。

  即使上一刻他仍在逃避,這一刻想要奔赴盛星禾身邊的願望集滿了他的胸腔。

  五年了,他該勇敢了。

  他拿出手機看高鐵票、飛機票,不幸的是春假返程期間,春運根本沒有給他選擇,所有的票都售罄。

  他開始看合適的網約車。

  跑那麼遠的路程,在春節假期可能沒幾個司機會接單,過程有些漫長。

  這期間,舒謹一直在想周圍的人說的話。

  林往說:「他肯定早就原諒你了。」

  替他背鍋十幾年的那個人說:「你該補償的人是他。」

  母親說:「他不要什麼補償,只要你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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