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樂闌柒不知何事,到了風度林時,便見帳中吉祥顏白似雪,衣裙底下血色斑斕,穆澈一手血跡,失魂失魄,簾鉤也顧不得放,急命醫士診脈。

  「澈兒,臨兒怎麼了,不是比著茶嗎?」

  穆澈從無這樣沒著落過,眼裡逼得通紅,又怕嚇著娘親,緩緩說了兩句,終究聲不成聲,又去瞧吉祥面色,沉聲問:「大夫,她如何了?」

  那崔郎中把脈多時,噫地一聲:「侯爺容稟,這位娘子實已有近兩月的身孕……」

  此言一出,滿屋人齊看穆澈,樂闌柒直將帕子揪緊。

  穆澈似被一塊燒紅的烙鐵印在心尖,眼尾剎紅:「她有沒有危險?」

  「侯爺稍安,貴人全賴底子中厚,身體尚無大礙——」

  只聽見這句,樂闌柒先念一聲佛,說道:「人沒事便好。」崔郎中沉吟著續道:「只是從脈上看,娘子的胎象些許不穩……當務先止了血,用藥溫固調理,免於憂懼勞累,或無甚妨礙也未可知。」

  其他兩個醫士診脈後也是此語,三人斟酌著下了方子,穆澈即刻命人抓熬。勸慰母親回去長禧堂,命丫頭們燒水給吉祥換衣,自己寸步不離地守在旁邊。

  一時吉祥眉眼微動,被渥在穆澈手心的指尖蜷了一蜷,正撓在他心坎。

  穆澈呼吸放停,連忙靠過去。

  女子緩然睜開眼,「良朝……」

  「你嚇壞我了……」穆澈哽聲貼在吉祥額頭,恨不得將人揉進身體,卻怕碰壞了她,低道:「你莫怕,哪裡不舒服告訴我,郎中就在外面。」

  吉祥見他如此,便知他是知道了,氣弱地問:「咱們的孩兒……」

  穆澈看著她:「祂很好。」

  吉祥這才放心,抬手沿他眉骨撫了撫,「對不起。」

  「是我不好,忽略了你,你這傻姑娘……」穆澈拉著她的手按在自己面頰,眉眼溫潤,勉強笑道:「待臨兒有力氣了,再治我的罪。」

  吉祥跟著莞唇,兩行清淚從眼尾滑下,浸沒綠鬢。

  她空有一腑話想要剖白,觸及穆澈心疼至已的眼神,只是說不出。適逢穆菁衣在東府聽聞了變故,遣人來問;樂闌柒又因吉祥的行止關乎國事,派使女去東府知會,誰想兩下正錯開。

  東府西府、家事國事攪作一團,吉祥躺在石榴地灑金枕上,緩過精神,臉上好歹恢復些血色,對穆澈道:「你要去那府上祭拜的,別耽了事……我得老祖宗照拂一場,不得去,你替我為老祖宗上三柱香吧。」

  「好。」穆澈口裡應著,一直看吉祥服下藥,又眼看她睡了,方沐浴換衣,打馬馳至東府。

  東俊侯府外早已搭起十里祭棚,幡引迷眼,白玉階上府門洞開,搖山般哭聲從進院直透出來。穆澈一路進去,所見泰半是府內親眷、上下執事,蓋因十一觸犯天威,堂堂尚台令的慈母親喪,竟無幾多大員祭弔,淒悲零落。

  穆澈入了停靈之幃,見那檣木漆雕棺槨,思憶老祖宗那日之語,早已落下淚來,點香跪祭。又起身代吉祥柱了三香,重新叩了三叩。

  兩傍蒲團上家眷回禮,從南宮氏、胥氏、林氏依次至孫媳輩,身著斬衰齊衰之服,哭聲哀淒。

  近門邊一道啼泣格外悲戚,看時卻是穆來卿,平常府內最剛硬不過的一個女子,此時一身素白哭倒在那裡,面上淚痕揉傷,競似催花折蕊。

  穆澈一見便知,她不惟為祖母哭,亦替不在的十一痛哭,當下自己心裡不惟難過,亦為十一的際遇困挫傷感……

  奈何內外事多,無閒安慰小妹,穆澈輕拍卿兒肩頭,「卿兒節哀。」

  一至酉牌時分,侯府內外大點明燭燈籠,照如白晝。靈幃內女眷嬌柔撐不過去,三三兩兩地去歇,換作孫輩守靈。惟有卿兒始終跪在蒲團,向盆內化紙暗暗垂淚。

  旁人見她一整日米未進,哀毀神采,這樣下去個法,都勸她去歇歇,卿兒只是搖頭不動。

  忽而報聲「顧御史來奠」,卿兒才幹的眼窩倏地滴下淚來。

  兩雙靴腳步入靈堂,卿兒視線低垂,來者上香,家屬回禮。而後一雙靴子出去了,另一雙皂底輕靴一步步近前,止在卿兒眼底。

  「節哀。」

  介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嗓音低低道出這兩字,有意做出的克禮藏不住心疼。

  「緣文。」卿兒一腹酸楚想說與他聽,偏偏頭不能抬,目不能視,千萬句心事終化作一聲輕喚,「緣文。」

  「我在。」眼帘里那襲素服傾倒面前,顧錦竟就半跪下來,微微托起卿兒的頰,望著她的眼睛:「我知道你此刻很難過,但是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姑娘身邊。」

  「緣文……」卿兒忍淚道:「我是在老祖宗身邊長大的,老祖宗待我好之又好,臨去前……還想著為我備好嫁妝。我已決意為祖母服喪三年。」

  顧錦沒有絲毫猶豫:「我等。」

  這三字的分量宛若泰山,卿兒竭力隱住內心百般滋味,哽咽:「三年後,我便是當初雪姐姐的年紀。」

  顧錦明了她的意思,目中浮現柔情篤定神色,在靈前比指為誓:「你放心,顧緣文絕不令穆家出第二位女夫子。」

  看看過了二更,穆澈與父親知會,回卓清府換身衣裳。

  回府後穆澈先去長禧堂請安,樂氏心裡明鏡兒似的,其實衣裳哪裡不得換,只是他心裡放不下吉祥罷了,將人趕去了風度林。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