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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九聞言一怔,繼而打著哈哈,「啊,我來前聽你府上的人說了些。」

  「是嗎?」穆澈睜開眼,水洗明眸平靜地望向床外站著的人,「我還以為是璵親王已經知道,告訴你的。」

  那一瞬間,游九的表情難以言表。他臉上的笑容像顏料一樣一層層剝離,到最後,只剩一個荒涼的內核。

  「是啊。」他輕輕應了,沒有絲毫隱諱。

  穆澈眼裡露出微不可見的難過。

  那天他去找顏不疑,臨走時顏不疑告訴了他一件事,不,確切說來是兩件事——璵親王從年少時廣納才士,文為幕客,武為暗梢。其中兩人是穆澈認識的,一個是宋二,另一個就是游九煙。

  如果說聽到宋二的名字時他是驚訝,那麼當那個熟悉無比的名字傳進耳朵,穆澈根本不知如何反應。

  那種茫然,歷歷在心。

  他由是明白了,為何當初游九會說那句:「你我公平了。」

  因為他違背阿九心愿的時候,對方已經因這一件事,隱瞞了他很多年。

  「藥散的事兒我會留心,就這樣吧。」這是游九離開前的結論,他沒有太多的情緒,轉身時說了句:「以後別見了。」

  「阿九,這些不相干。」穆澈之所以把話問出來,是不願心存芥蒂,在他心裡,無論游九為誰做事,都不妨他們的友誼。

  但游九的下一句話打破了這種默契:「你的很多事,我都和璵親王說過。」

  事實上,璵親王渴慕穆澈之才不是一日兩日了,當初他選中游九的原因之一,就是游九與卓清侯的這層關係。

  穆澈沒想到他說得這樣直白,頓了一下,還是笑了,「沒關係,我沒有不可對人言的事情。」

  游九搖搖頭,「我從來不信世上有不存在陰暗面的人,你是這麼多年我唯一的不解,現下看來,你也是有的。」

  他的目光側落在角落的字畫,上面墨色之勾魂攝魄,筆體之凌波詭譎,是平素的穆澈絕不會展現的一面,那是他深埋心底的、也許自己都未曾覺察的黑暗狂囂。

  「都是血肉之軀一副,別以為自己是神,什麼都扛在身上,憋久了會出事。」

  游九說完再未回頭,瀟灑向外而去。就這樣吧,他又在心裡道別一聲,就這樣兩不相干,也算乾淨。出了屋子,他對門外苦守的姑娘說:「叫你進去呢。」

  吉祥眼睛一亮,毫不猶豫跑了進去。游九淡薄笑笑,體貼地為他們闔上門。

  「良朝!」吉祥一徑撲到榻旁,穆澈沒料到她進來,下意識偏頭向里,被吉祥扳著臉從鼻子到眼地細看,「你感覺好嗎,為什麼不讓我陪你……」

  「已經沒事了。別看,不好看的……」想伸手擋住清澄的目光,又捨不得,纖白的腕骨空懸,最終握住女子一縷發梢。

  吉祥濃黑的睫毛離得極近,一呼一吸,都是獨屬她的幽甜體香,愈發令穆澈覺得剛出一身膩汗的自己髒亂不堪。然而她既進來了,必趕不出去,只得啞聲道:「我想清洗一下,使不上力氣,你……幫幫我?」

  吉祥樂不得幫忙,這時候方有餘暇看見角落的水墨丹青,「哎喲」一聲,「這是你剛剛畫的?」

  「別撿。」穆澈聲音里還透著有氣無力,臉色如雪雕玉琢一樣。「這東西不詳,一會兒叫人燒掉。」

  吉祥直覺可惜,但穆澈的意願,她都聽從。等把人扶到湢室,她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這人不願讓她靠近,是怕自己狼狽的樣子嚇到她。

  在那個地下室,吉祥的確對那些癱軟流涎的人感到噁心。可穆澈自然不同的,她偷目看向他,即使衣襟不整散髮披肩,他依舊貴氣泫溢,像無意被雨水打濕的雪蓮,萎蘼過後又會是晴風霽色。

  吉祥視線從男人胭紅的唇移到那枚清秀的喉結,咽了下口水,「我覺得你現在的樣子……」

  穆澈睫尾微顫。

  吉祥嗓子眼咕嚕一聲,天真相視:「有點好看。」

  穆澈:「……」

  ·

  傍晚時分衛氏才從外頭回府,得知這番兵荒馬亂,還以為侄兒又出了什麼大事,急忙過來探看。

  穆澈把十一摘個乾淨,禍水全引到寧悅玄頭上,由得伯母咒罵他。不一時東府的春和過來問老太太的話,問晞姑娘晚飯在哪兒吃,吉祥有些疑惑:難道十一公子沒告訴老祖宗發生了什麼?

  她自然要守著穆澈的,便回話不回去了。這態度實則是小輩失禮,穆澈卻沒說什麼。一連數日,只在院中靜養。

  中間他又發作了兩回,沒了那種藥接濟,萬蟻鑽心的難受。偏生他又要強,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吉祥卻總能第一時間發覺異樣,每每這時,便貼身緊抱住他,任由冷汗透濕衣衫,直到她的良朝平靜下來方罷。

  如是幾日,漸漸安平。穆澈遭逢無妄之災,精力顧不上西戎朝貢的事,聽聞戎族使者已入京,著洛誦打聽了一番,沒什麼異樣,使團中也沒有廖秀蟬這號人。

  直至三月十五,聖上突召穆澈入宮。

  傳旨的巽使道西戎使者仰慕中原文華,中原文采又以韶京卓清風脈為佳,是以請求一睹卓清之子的風姿。

  「那西蠻子什麼東西,也有臉點名見我家澈兒!」

  今早起穆澈又有些不好,本來已經恢復差不多了,誰料早上他的右手突然沒由來地打顫,如何也止不住,才剛消緩,聖旨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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