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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後,清整布設、擬單斟座、開庫支帳、分管調度諸事便忙碌不休。

  幸得天恩體恤,隔日宮出撥來內務司一干人並一隊龍禁衛。睃眼盯著這場潑天熱鬧的幾個酸臣私下嘀咕:這哪是畀太妃的榮恩,分明就是給他穆家的寵賜,連只為天子戍禁的龍禁衛,也在卓清府站崗了。

  有明白人指正:「陰有為陰,陽有為陽,東俊是東俊,卓清為卓清,這恩典賞的是卓清,可不是叫做『穆家』。」

  不管外頭多少嚼舌,內務司副領事菅有德不敢不做好份內事。這一過晌午,他手掐著幾件事要回,問明地方,穿庭行至一座朱檐飛甍的合柱樓前。

  只見樓中家人往來不絕,一人剪手閒立階下,二婢於一旁執單侍奉,正是穆清侯看著開庫取東西。

  菅有德躬身近前,日前拜見第一眼,他便覺這位春秋登爵的貴侯,比想像中韻采更昭。此日穆澈不過家常衣服,一頭淥發徑不櫛冠,只以一條單珠柳色抹額齊眉勒著,長帶信信束,便束住三春風華,九霄顏色。

  「又煩勞菅公公了。」

  菅有德多見清侯一面,便增一分讚嘆,方知從前耳聞之傳不虛,晃得報事都忘了,聞聲才回神,躬首稟過事情。

  穆澈聽後詢問幾處,點頭笑道:「往後操心的地方且有,似這般多禮還了得。」

  身後兩個麗人掩口輕笑。

  宮裡的差事當多了,對著底下崽子頤指氣使,及奉貴主,一把老腰是比著個地往下彎。卓清侯出名的好脾性,菅有德再要做作便無趣,方直起身,見幾個小子搬著一面八曲雲母簪金堆紅影壁屏下來,穆侯身畔的玫衣使女連道當心磕了。

  接連又有翡翠吐花薰、官釉竹節瓶、絞胎松下高士觚種種擺設不一,又有八寶流雲毯、明珠蘇羽帳、金薄綠綃帷種種鋪設不一,又有二嬌婢各捧錦盒而來,打開示於穆澈。

  登黃的綢緞中收著一套潤如仙露凍,燦如金絲澆的掭金仙人瓷餐器,想是大筳整套,此刻略取樣式給主人過目定奪。

  未待主人家開口,菅副領先驚:「這可是先帝時的凍春瓷?如今內庫里僅藏著一套,因過於珍貴不敢輕挪,想不到老奴此日在侯爺這兒開了眼!」

  凍春瓷,是先帝時雍州一個窯口無意燒出的瓷器,遠山劣水,卻燒出這上等光瓷,百官競賀祥瑞。可惜祥瑞不能復現,只那空前絕後的一窯,遂成絕世孤品。

  這一套便是先帝賜與穆澈祖父虔公的,在穆澈的記憶里,家裡也只用過一回。

  菅有德有意逢迎,說完才猛省不妥:內務司視做珍寶的孤品,卓清侯府隨隨便便就能取出一套,這不是說卓清侯府權焰太囂了嗎?

  暗罵自己是瞧著侯爺太近人,什麼話都不經思索了,菅公公心裡打個突,覷瞄侯爺神情如常,忙找補兩句,退了下去。

  瓊瑰皺眉瞧那躬背的身影遠了,沉吟道:「公子若覺不好,還有一套青龍雙鳳的,也很適宜。」

  穆澈曲指敲瓷,鳴聲清揚,入耳解煩。「以先帝齎賜饎奉太妃,最適宜不過,就是它吧。」

  「吾家有君子坦蕩,無生戚戚,也無畏人言嗎?」

  婉聲樾風而來,穆澈眼中先蘊笑意,轉頭果是阿姊,迎前道:「姐姐回來了——姐姐以為此物不當用?」

  穆雪焉見其形容閒散,怎麼也不像累著的模樣,不必自己平白擔心,遂悠然一笑:「問我麼,我哪裡理會這些。」

  穆澈難得心虛,聲色略低:「為太妃慶壽的事,其實……」

  「別說。」

  穆雪焉笑著阻住。二人走到石亭邊遠了人,雪焉方道:「我是一概不知情,你自己仔細著,當心母親知道了拿你銷帳!」

  穆澈眼眸舒展,又有些沒奈何,又有些不自在,「只好姐姐體恤我,不然我便不敢回話了。」

  「十一那套哄人功夫,你如今也學會了。」雪焉好笑,「往常還說人家膽大包天如何如何,我看他是明里的,不及你這暗裡大發陣仗——那丫頭在做什麼呢?」

  「出府學茶去了,待回來給姐姐奉茶。」

  雪焉審其神色,便知那姑娘是不曉得這些事的,不由感嘆一聲:「有福之人。」

  姐弟倆去未佳齋說話,雪焉道:「大處你一絲不錯的,有幾件小事,權過耳一聽吧。」

  穆澈正為細碎處頭疼,忙請細說。

  雪焉淺笑,比出一根青蔥玉指,「頭一件,可想好了宴請的名單怎麼擬?若在以往,咱們府上沒那些閒事,國公爺的車輿也可攔一攔,可此番先不說拜壽的人,懷所聞而來,欲所願而往者便不會少,禁也禁不住,到時候攔誰不攔誰?索性這樁事全托太妃娘娘擬定,既順了老壽君心意,也好做人。」

  穆澈苦笑,「不曾想有一日,我也要為『好做人』費心周全。」

  雪焉謔然揚眉——何聞嵇鶴入網,除非自甘。「這是你自找。」

  「是是,願聞其次。」

  「第二件便是賀禮。太妃娘娘懿蒞在正日子,拜壽的賀禮自然全經咱們的手,加上太妃回賜之物,又不免來客謁你這位侯爺的禮,林林總總,雖有宮裡那一頭一同照看,也須撥幾個資老體面的專管,不要出岔子。這本不必說,只是咱府上清閒慣了,不說底下人沒經歷,反叫人瞧著忙亂不成樣子,沒的傳些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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