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說這番話時他就淡淡坐在那裡,整個人如一塊未經雕琢的靜玉,與外間的塵上喧囂完關無干。

  穆庭凇看著他,目光微微眯折,像被什麼晃了眼。

  穆良朝從不釣譽沽名,也從不諱譽忌名。他知道自處之地,自行之事,所以即使算到會有後事,仍不避這個風頭。

  為民請命。穆庭凇想,這四個字說出來良朝未必肯承認,可相對於朝中各懷私心的諫黨,穆良朝當不得,還有誰當得?

  穆庭凇驕傲於家族有這樣出色的子弟,一時又生出些不忍,卻不懂這不忍所從何來。

  「你往常說卓清府的『餘地』,現下我有些懂了。」

  沉默小許,穆三道:「看來立儲一事,要先擱下了。」

  穆澈問:「世父可有說什麼?」畢竟立儲是世父先提起的。

  「哈,父親誇你來著。」穆庭凇眉眼一開,「那話喲,比外頭人說的還酸,都沒處學去。」

  「他老人家不怪便好。」

  「外道了不是,咱們兩府一榮俱榮的,說什麼怪不怪。再者,你這是為受災的百姓,有何可怪了。」

  穆庭凇來之前隱有擔慮,一番話後負釋不少,又提起沒心沒肺的十一,「最近不知鼓搗什麼,神神秘秘的,說是給雪妹妹準備生辰禮呢。」

  穆雪焉的生辰,除東府的老太君、南宮氏及諸夫人,諸堂兄弟姊妹也都有一份禮送。

  她至今孑然一身,溯源是為東府,穆伯昭每每想起抱愧,宗弟諶齋又不在了,他更要囑咐妻子盡這心意。

  穆庭準備了精巧玩意兒博君一笑不說,宮裡也照例賞下節禮——這一份殊榮,滿京城裡除了容華郡主與魏國公家的小孫女,也便是穆雪焉了。

  今年的賜禮卻又較往年厚出一倍,想是嘉賞穆澈上書一事。穆雪焉謝恩收下,轉手便折成銀子捐給了秦州災民。

  敢拿御賜之物如此行事的,滿京城裡,也便是穆雪焉了。

  穆溫得知後快意一笑:「姐姐這一下子,不知要打了多少人的臉。」

  第54章 浴莫振衣   一顆心裝不下除此之外的人……

  今年的賜禮卻又較往年厚出一倍,想是嘉賞穆澈上書一事。穆雪焉謝恩收下,轉手便折成銀子捐給了秦州災民。

  敢拿御賜之物如此行事的,滿京城裡,也便是穆雪焉了。

  穆溫得知後快意一笑:「姐姐這一下子,不知要打了多少人的臉。」

  穆雪焉不以為意地啜一口茶:「又有什麼打不得的。」

  是時姐弟三人在後園的思仙圃閒話。此軒布局玲瓏,庭中遍植木棉,山礬玉簪以為婢,遠於籬落之間。

  從前穆雪焉住在府里時,每當春夏交際,碗大的紅棉花落了滿地,便來此間消暑,往往住上一季。

  那時節敞廈外還扎著一個鞦韆,少女不怕高,每每扣索踩在鞦韆上,盪得衣袂翔揚,幾近瞧得別家牆院。衛氏看見一回,嚇得心肝直跳,當場要拆了,雪焉也有主意,悄讓她兩個弟弟幫忙求情。

  那年穆澈還小,奶奶一團娃子,已學會有模有樣地給大伯母行揖,稚然挺著小胸脯,語氣特別認真:「伯母無需擔心,我與弟弟給大姐姐護衛,絕不會摔著姐姐。」

  穆溫更小了,走路還磕磕絆絆的,不會說那麼長一篇話,就伸出軟嫩的小手勾住衛氏衣袖,示以聲援。叫一院子的人看見,都笑得說不出話。

  彼時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飛。春色未闌,鶯聲未老,紅棉亦開得正好。

  可後來鞦韆還是拆了,因明媚大膽的女子不再來。

  自穆諶齋逝後,雪焉即使回府也少往園中來,更不似少時,與婢女收集木棉做花醬。

  今日她的興致卻好,吃著楊梅櫻桃,聽穆澈說起兒時記憶。

  穆溫都不記得,在旁聽得有趣,還連連問當真有這麼回事?

  一時容許來說校場有事,雪焉不是客,穆溫便去了。

  惜他沒有口福,前腳剛走,家下人又端來新茶,四隻黑釉盞與一把定窯淨壺在點漆方盤中盛著,這一方厚重襯著那一方輕盈,愈顯玉壺可愛,茶香幽嬈。

  穆澈曉得是誰送來的,為姐姐換盞重斟。

  雪焉是茶中行家,品茶味不似平常,檀唇帶笑:「這是你那丫頭煎的不是?怎麼不把她叫來,就藏得這樣緊?」

  穆澈撿一粒葡萄吃,「咳,何宓姑娘還好嗎?」

  何宓當然還好,青冉撂下的攤子大多拿得起來,算是她的一個幫手。可穆雪焉不答,盯著弟弟的臉不放,「定了?」

  清明磊落如穆良朝,能叫人拿住打趣的事實在不多,所以一旦有這個機會,不論穆庭凇還是穆雪焉,甚至不意男女之事的游九,總不會放過。

  穆澈覺得三伏天還沒到就如此熱了,又揪下一粒葡萄,左右無人,才慢慢說:「是,定了。」

  「一開始……並沒這樣想過,只覺她乾淨可愛,留在身邊未嘗不可。後來惦念了,才知一顆心沒那麼大,裝不下除此之外的人。」

  在阿姊面前,穆澈並無遮掩。他的姐姐非尋常扭捏女流,所以這般心跡,他在旁人甚至父母面前都不會說,但對穆雪焉,他於親密之外獨有一份敬佩,敬佩之外又是血緣之親,方吐露出來。

  「姐,」他短暫笑了一下,像炫耀一件珍愛之物又連忙收回,「原來會是這樣的,我從前……都不曉得。」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