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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呂源這幾日肉眼可見的焦慮起來,有心試探一番,卻每每欲言又止。

  他訕笑一聲,「無事,無事。微臣這便告退了。」

  呂源走後,樂正淳不解道:「左相大人這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自然是做賊心虛了。倒是谷文瀚,比他預想的還要沉得住氣。

  紀宣靈內心哂笑,轉身將樂正淳領進長寧宮,「今日要同你說的,正是此事。」

  把樂正淳安排進大理寺,並非紀宣靈一開始的想法。

  不論是樂正淳的祖父,還是左相呂源,包括看似並無實權的谷文瀚,這些如今位極人臣的老頭子全都是翰林院出身。紀宣靈原本替他鋪好的路與其祖父並無太大區別,這條路雖難熬,但前途坦蕩,最是安穩。

  只是如今看來,與其叫樂正淳去翰林院乾熬,倒不如早些出來做些正事。右相大人先前讓他去江南,大約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進了長寧宮,紀宣靈一邊由陳庭伺候著換下朝服,一邊隔著一道屏風沖樂正淳道:「元朴不會怪朕吧?進了大理寺,將來再想像你祖父那般官拜宰相,可就沒原先那麼容易了。」

  「自然不會。為官者,為國為民,只要能做事,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樂正淳並未誠惶誠恐的說什麼不敢,「何況微臣相信,陛下這樣做,定然有陛下的用意。」

  紀宣靈換好了常服出來,示意他坐下,「朕確實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他將秋水坊一案大致說了一下,然後提出讓樂正淳去查閱一番近些年來發生在京都附近的人口失蹤案。

  太遠的地方操作起來風險大,變數多,谷文翰等人沒那個精力為此長途跋涉,因此涉案的地方,應當就集中在京都附近的州府無疑。何況紀宣靈也沒有足夠的人手去調查,反而如今身處大理寺的樂正淳近水樓台,方便悄無聲息地暗中尋找線索。

  樂正淳沒有理由不答應,只是他第一時間詢問的,卻不是這個案子的細節。

  「陛下既說此事與左相有關,為何又要讓攝政王參與進來?陛下對王爺,是否過於信任了。」

  空氣一瞬間靜默下來,「這是朕的事……」

  「陛下的事,就是社稷的事,就是微臣的事。」樂正淳不卑不亢。

  紀宣靈眯著眼,忽然散發出一股壓迫感,「樂正大人,莫要逾矩了。」

  他一向喚樂正淳的字,以此區分他們家兩位樂正大人,也以此表示他們的親近。這一聲「樂正大人」,幾乎是在警告對方慎言。

  朋友是朋友,但帝王終歸還是帝王。

  樂正淳指手畫腳的行為,讓紀宣靈有些不快。

  遑論他指手畫腳的對象,是雲幼清。

  「忠言逆耳,陛下即使不願意聽,微臣也是要說的。」樂正淳並沒有因為他沉下去的臉色而有絲毫退縮,這副德性,同他祖父倒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臣知陛下與攝政王感情深厚,可感情這種東西,最是虛無縹緲。縱觀歷代帝王與攝政王的關係,哪一對不是不死不休,不得善終。」

  紀宣靈的心被「不得善終」這幾個字刺痛了一下,腦海中再度閃過夢中的場景。若不是看在樂正淳與他從小的情分上,只怕早就發怒了。

  他克制著眼底的火氣,沉聲道:「朕願意相信誰是朕的事,樂正大人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何必因自己的偏見死揪著皇叔不放。」

  樂正淳也被他過河拆橋的行徑給氣著了。要論情誼,他和紀宣靈認識的時間比雲幼清長多了,可偏偏他們太子殿下,如今的陛下,滿心滿眼,就只有一個雲幼清。

  「臣確實對攝政王有偏見,那陛下對攝政王,難道就不是感情用事嗎?」

  他目光直直地盯著紀宣靈,像是看穿了他心底的隱秘。

  紀宣靈被戳破心思,惱羞成怒,「放肆!」

  樂正淳起身跪下,卻沒有半分屈從的意思,腰杆挺得筆直,「兩年前獵場刺殺一事,難道還不足以讓陛下看清攝政王的狼子野心嗎?」

  這件事幾乎是梗在紀宣靈心裡多年的一根刺,樂正淳舊事重提,仿佛故意往他的傷口上撒鹽。

  紀宣靈神色幾經變換,終是冷靜了下來,「朕今日叫你來不是為了吵架的。」

  樂正淳不語。

  「何時知道的?」紀宣靈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跪在一旁的樂正淳卻陡然一凜,再三躊躇,吞吐道:「明和五年,文華殿中,陛下還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嗎?」

  紀宣靈當然記得。

  正是這一年,他對皇叔生出了別樣的心思。

  然而不可說,也不敢說。

  明和五年的海棠開得正盛,春意盎然也帶來了催人的睡意。

  小皇帝沒有姊妹弟兄,不曾經歷過爾虞我詐的爭鬥,難免天真嬌縱了些。頻頻犯錯後,終於被忍無可忍的雲幼清按到了文華殿,接著罰抄那本厚厚的史書。

  今次也不知是他第幾回犯錯了,一本編年史已經被翻到了末尾。看到幽帝周順立男後的地方,紀宣靈心中微動,筆尖頓了頓,無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些小心思。

  他轉頭望向窗外,雲幼清正坐在橫檻上靠著柱子小憩。偶爾有微風拂過枝頭,海棠紛紛揚揚落了滿地,也落在了美人的肩頭。

  還有一片擦過他的唇瓣,落入懷中,像一個悄無聲息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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